他能察觉出这话里有话,那些有心之人自然也能。
世人都知他对武林盟不屑一顾,动手教训殷梳虽是有些出格,但符合他的作风。
但偏偏这件事被殷梳巧妙地用在了这个节骨眼。
从她见缝插针加的细节倒推回去,这件事就变成了:张昊天从未放下平陵山和丹谱,并笃定殷氏反叛私吞丹谱。于是张昊天格外针对殷氏后人,甚至对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殷家姑娘动手试探,这动手的原因联系上文,便就是他欲试出他们殷家到底有没有丹谱。
张昊天原本试探她不过只有二三分的心思,被她如此这般硬生生添到了八九分。
张昊天冷眼看着面前一团和睦的殷氏兄妹,殷梳是见殷莫辞洗不净嫌疑、躲不过去地牢之苦,便要将众世家的眼神吸引到他身上,来一个祸水东引?
告诉众世家门派,他张昊天不是一心挂念武林安危,不过是觊觎丹谱罢了。
这绝不是误打误撞,这般急智,堪称精彩绝伦!
那边殷莫辞放开殷梳,他整了整衣袍,笔直地站着说:“不耽误诸位时间,请万堡主下令带在下去地牢吧。清者自清,在下也相信万家堡能还我一个清白。”
接着他转身,深深地朝丘山宗主行了一礼道:“想必即日起武林盟也将面临肃清,晚辈厚颜,请丘山宗主多照顾我妹妹一二。”
须丘山颔首应下,又听到一声慢着。
“慢着!”张昊天再说了一遍。
“张庄主还有何高见?”万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某今夜不妨就把这个小人做到底吧!”张昊天伸手直指向殷梳,“他们是兄妹,这个姑娘也是殷家人,万一她也同魔教有联系呢?绝不能放任她自由行动!”
殷莫辞忍无可忍,怒骂道:“张昊天,你如此歹毒,到底有何居心?”
“张庄主,不至于要把她也关入地牢吧?我
们仅凭猜测便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全武林笑掉大牙!”许是殷梳的一番言辞发挥了作用,万钧的对他的语气也多了些距离。
此时须纵酒已经在一片混乱中悄然落在了殷梳身后,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殷梳看到眼前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她转过脸,正对上那双漆黑的星眸。
须纵酒静静地看着她,宽大的衣袍为她挡住了一部分窥探的目光。
须纵酒本想让她安心,想告诉她定不会让人随意欺辱她,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惊惶。他心中感觉更加怜惜,同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他手上。
他一愣,刚要低头察看,就看到殷梳从他身边走过,有些赌气地朝众人开口:“去就去,我陪着我堂哥,我们清者自清,无所畏惧。”
室内又安静了下来,张昊天冷笑一声,转向万钺道:“万堡主还记不记得我们各世家都有的一条规矩?我们的父辈高瞻远瞩,知道我们终有一天会被表相所迷,会被清名所累,定下凡是与魔教有牵扯者,宁错杀,不放过。”
世家众人似乎被他点醒,不少家主和弟子的表情在得了这名正言顺的理由后逐渐变得冰冷而坚硬,只剩小部分人看着被团团包围孤立无援的殷氏兄妹,还留有几分犹豫之色。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声音:“殷盟主的确暂时洗不净嫌疑,理应照规矩办事。可是这也
没有连带的道理,殷姑娘没有功夫傍身,怕是吃不了地牢的苦……”
万钧似也还举棋不定,他迟疑地请示万钺道:“二哥,只是个小姑娘……”
万钺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殷梳,半晌开口:“押去海棠苑吧。”
殷莫辞面色缓和了些,若是他们要将殷梳关到任何地方他都不会放心,定要和他们抗争到底。但是万钰彤也在海棠苑,有她在,殷梳应该无虞。
而须纵酒从手里的物什中抬起头,他眼神跳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漠然,深深地沿着围着殷氏兄妹的人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殷梳脸上。
“好啊!”小姑娘似乎没察觉到身边暗潮涌动危险,她仿佛当还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白净的小脸上毫无惧色,甚至浅笑了一下。
须纵酒强忍着胸口的愤懑,眼睁睁地看着殷氏兄妹分别被万家堡的人带走。
他袖中的手握得死紧,掌中攥着一张字条。
是殷梳刚刚偷偷塞过来的,上面写着三个字:走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