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你先出去吧。”他吩咐道,“我陪盛小姐就好。”
张管家带着丰富的表情离开。
“这就是你说的鲨鱼?”盛嘉宜靠在玻璃边往上看。
她的脸被水族箱柔和的灯光照亮,皮肤透出如珍珠般的细腻光泽,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精致立体眉骨无一不称完美,这一瞬间也不知道不知道是梦还是虚影,他仿佛透过这片玻璃看到了真实的那个她。
一个冷到极致,却善于伪装,装到后来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徐明砚没说话。
盛嘉宜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它们会长大吗?”
“会。”他说。
“一直长?”
“一直长,或许会长到几米长。”
“那要是有一天它们长到那么大该怎么办?你这里容不下它们,再豪华的水族馆,终究不是大海。”
“那就放回海里好了。”
“可是你把它养在这里,仍由它肆意吃掉鱼缸里其它的鱼,它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回到大海,又该怎么生存。”
他沉默了许久,仰头轻声道:“那就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事了,丛林法则,适者生存。”
他太高,仰头的时候盛嘉宜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她忽然很好奇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他们都很喜欢揣摩彼此,从只言片语中去试探另一半的情绪。
徐先生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在掀开外表的面具露出冷漠内核之余,他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的家庭给了他巨大的支撑,他的成长环境教会他理性,说到底他是一个强大、坚定、锋利的人,迷茫这种情绪在他身上是从来不会被感知到的。
而盛嘉宜总是很迷茫,或许是因为她身不由己,或许是因为她还不够坚强,她对于未来永远是悲观的、焦虑的。
如果说他看她如在看深不见底的海洋,那她视他如永远悬挂高空的烈阳。
她对他的了解很深,远比他能想到的还想的要深。
徐明砚可能不知道的是,从他回到新加坡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盛嘉宜研究的对象,尽管没有多久她去拍了电影,可这种观察也不曾中断。
大马这几年经济发展得不错,石油与矿产所得收入被大量投入到基础建设中,他们想要修一座世界上最高的楼,并将其取名为双子塔,与之相伴的是财政还想铺设一条数字传媒通道连接国土南北,沟通吉隆坡和行政中心普特拉贾亚,这传递了一种信息——
移动电话才刚出现不久,通讯产业已经为一部分高层虎视眈眈。
在香江新任港督宣布撤除英国家族对本地的通讯垄断后,徐明砚力排众议,联合北美两家资产管理公司收购了大马通讯集团,一部分股权没有向监管进行任何披露便被他母亲的希罗集团收入囊内,三个月后他用同样的手段吞并了香江的大洋电讯,并将这家属于英国麦斯卡恩家族的集团私有化。
大马当局指控他有联盟华尔街的对冲基金,打破区域贸易协定,恶意收购的嫌疑。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
坐在他们这个位置上,成王败寇,没有人在乎输了的那一方说什么,这两件事情甚至没有溅起哪怕一点点水花,就好像几十亿美金都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即便是香江商界对此也没有太大反应,除了外汇管理局的梁局长跟盛嘉宜聊起这件事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这位小徐少,真是个狠角色呐。”
“怎么这么说?”那时盛嘉宜在电话里问他。
“他用不属于他的流动资金对付自己的敌人,击溃竞争对手后再反过来填满自己的口袋,嘉宜,光是这一点就和别人不太一样,殖民地的商业模式继承了从前东印度公司的作风,都是靠行业垄断来挣钱的,他玩的那套恶意杠杆收购,只有真正的国际资本家才喜欢采取这种做法。”
“如果国际投资者那一套见效,亚洲的证券市场就不会这样毫无水花了,您完全可以从制度上修补这一块的漏洞,现在香江的外汇储备足够应付他这种人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国际游资,的确如此,他们未必能理解我们的商业模式,我们也已经为此做了最充足的准备,可他是吗?你别忘了”梁怀松笑道,“他的背后,站着从前殖民地时期,最辉煌的家族。”
天若有情
别墅依着山坡而建,绕过水族馆,穿过曲折的回廊与一间宽敞的会客厅,再往下一层,竟然是一间穹顶私人图书馆,天顶玻璃据说会因为光线的变化而改变色彩,遮挡强烈的紫外线。
三米高的拱形窗户正对大海,窗台宽敞到可以坐上去,海风吹拂起白色的纱帘,掀起沙沙浪声。
“徐先生,你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盛嘉宜点到为止。
果然勾起了徐明砚的好奇心:“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
随意漫步在书架旁,欣赏他的藏品。
“大部分都是我母亲的东西,她喜欢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徐明砚解释道,他看盛嘉宜隔着玻璃在看一张破损的素描画像,“达芬奇的手稿。”他说,“右边是14世纪的《杜伯维尔格手稿》、古腾堡圣经以及拿破仑写给约瑟芬皇后的信件,都是她放在这间私人图书馆里,石澳别墅的安保更好,占地面积更大,比起我父亲,她可能更相信我这个儿子帮她保管宝贝。”
希罗地产主席黄若仪偏好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藏品,在整个华人圈子里都不是秘密,从天而降的陨石、考古挖掘出来的恐龙骨骼、稀罕的金属与原石、古董书稿卷轴她的私人藏品每一件拿出来都是可以作为拍卖场压轴拍品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