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偶尔会指点烛朦几下,但绝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没有交集。
无剑,折枝。
风动,叶落,剑不在手,已然在心中。花瓣飞过脸颊,仅留下芳香。
白衣道人衣袂飘若云,身形似龙,游弋世间,却不染红尘。
“有何感想?”看烛朦在一边发愣,唐嘉不禁问道。
烛朦低下了头,“感觉……”
没了下文。
感觉斩断了三千情丝,说不清是因为无朋无友才无情无义,还是因为无情无义才无朋无友。他的师父啊,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有时候言之不足,只能意会。无碍。”没有继续追问,唐嘉负手,回到了树下石凳处品茗。
烛朦愣了一下,继续练剑。
可是他的心还是杂乱的。
更深夜半,尖叫,大火,干涸的血液,慌乱的人群……所有不堪的可怖可怜的东西,总会闯进他的梦里。
他吓醒了,浑身都是虚汗,大口喘着气。
没点灯的房间一片漆黑,就好像他还在梦里。
窗外晃过了烛光,温暖而明亮,映出模糊的人影。
烛朦有一瞬是希望他师父进来的。
还是不了,这样在门口守一会儿就好,不要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四周都很安静。
他享受这样的安静,哪怕隔着距离,隔着一扇门。
直到他的呼吸平稳下来,烛火才一晃,接着缓缓离去。
烛朦有些看不懂他的新师父,到底是压抑着心底的关心,还是冷漠到不懂关心,恰好这样做而已。
出山
不知何时,有些事二人心照不宣。你为我画梅,我替你挽发。
铜镜前,唐嘉带着白羽面具,眼睫轻颤。身后人的指尖深入一头乌黑,轻柔得划过,让人头皮发麻。
“梳子。”
唐嘉提醒道。
烛朦却没在听。
他水中掬月般捞了一束青丝,俯身,置于鼻下轻嗅。
不是他的错觉。师父身上也有梅花的清香,和他的香囊好像。明明两人挨得很近的时间不多。
唐嘉开口便想唤“烛朦”,发被放下,如瀑垂落的一瞬,他恍然回神,垂睫唤道:“嘉儿。”
“徒儿失礼。”烛朦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拿起了梳子。
梳子是唐嘉闲来无事自己削的。上面的梅花则是烛朦夜半惊醒起来刻画的。
发被绾起,烛朦站在师父身后,总有一瞬想摘掉那碍事的面具,看看他师父的本来面貌。
“师父……”
他才唤出口,唐嘉已然起身,白皙的手指点在了烛朦的眉心:“为师说过了,与你一样。”
他总是问,他也总是这么答。
简直荒谬。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样呢。烛朦不相信这个答案,才一直念念不忘,总是问。
唐嘉不愿撒谎,可实话……
——
这里好像自成了一方小世界,没有任何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