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热浪,烈日越过高墙缓缓升起。
苏檀盯着纸上的挣命二字,良久。
她需要背景简单,心性纯直,撑着一口气拼命往上爬的人作为外应。
那两个男子宁可饿死,中暑而死,也不愿卖掉妹妹苟且偷生。
那小姑娘明知她给她了东西,却能沉住气,加以掩饰,是个聪明伶俐的。
这样的人,值得一试。
一来,在第二日就能拿到流民进城的名额。
可见他们与守城兵打交道有一点本事,圆滑尚可。
二来又从京中诸多铺子里,买到她那日分的枣泥糕饼。
京中糕点铺子众多,能从中筛选出一模一样的,不仅要腿脚快,还要心细。
这点他们也做到了。
三来,便是躲过侯府外围家丁小厮的巡逻,顺利将东西放入此处通渠口。
足可见他们有胆有谋,且下定挣命的决心之深。
能过此三关,已大致满足苏檀目前所需用人标准。
她考虑过,遁逃之路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世道艰难,恶意滋生,独身女子怀揣金银细软上路必然遭人觊觎,她必须有自保和身份伪装的能力。
那兄妹三人,日后便是她的手脚。
开铺子做生意,哪怕看家护院都要人。
何况,如今内宅正有送上门的机会,将计就计,未为不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下定决心,姑娘迅将纸条塞入贴身荷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油纸包,重新放入通渠口中。
做完这一切,苏檀转身继续查看药圃,修整杂草。
不远处,玉珠迈着小碎步疾步跑来。
“姑娘,祝小姐在花厅等你,说是要同你说话。”
苏檀握着小锄头的把柄,指尖一紧,微笑点头:“好,你去同她说一声,我即刻便到。”
“好嘞。”
回到屋中,苏檀洗干净手,又走到妆台铜镜前打开饰匣子,翻出沈修妄送她的红珊瑚珠串套在腕上。
袖口轻轻拢下,半遮半露。
她抬眸看向镜中姑娘,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行至花厅,祝从欢已然在里头。
有守门的小婢子撩开蕉叶帘,苏檀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去。
上前行礼:“奴婢念棠,拜见祝小姐。”
两人坐下说话,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祝从欢便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热。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盒胭脂递给苏檀看,笑道:“如今盛暑,平常的胭脂用着委实干燥,香气又重。”
“这盒是宫中秘制的,太后娘娘独赏我一人,香味虽清淡却又经久不散。”
说着,便打开盖子,递与她闻。
苏檀不掩眸中羡慕之色,伸手接过,袖口微微抻起,露出圆润赤红的珊瑚珠。
祝从欢的目光掠过,晦暗一瞬,随后恢复如常。
苏檀闻了闻胭脂香,连连点头称赞:“果真上品。”
祝从欢心满意足,极为大度,开口道:“既然你喜欢,这盒便送你了。”
“那日在宫中,行之哥哥对此香赞不绝口,与我多说了一会子话,听说险些没赶上去广陵的船呢。”
说着,抬手掩了掩略微泛红的娇面。
苏檀握着胭脂盒,柔声致谢:“奴婢多谢祝小姐赏赐,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祝从欢抬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又说:“客气甚,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还多,就有劳你先伺候行之哥哥几日,这胭脂多用,他喜欢。”
这般明赏实贬,只差指着苏檀的鼻子说:在我未过门之前,好生做我的替身,你这通房丫头。
苏檀不动声色,只温顺听着。
不多时,外间传来玉珠的声音:“念棠姑娘,公子下朝了,唤您回院子。”
祝从欢悄然蹙了一下秀眉,随即笑道:“瞧我只顾着高兴拉你说话儿,倒忘了行之哥哥下朝要人伺候,快些去吧,莫叫他等急了,仔细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