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晟隔着听筒点了点头,想起父亲看不见,又应了一声。他直觉父亲说的或许不止是官司,但也只说能应付。
既然他这样讲,别的许启君也就没再多过问,让他明天抽个两边时差都能对上的时间,给外公外婆打个电话就挂了。
许晟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走回去。晚餐已经端上桌了,摆在他面前的,果然是一碗长寿面。
许晟垂眼先挑了一筷子青菜,是他喜欢的清淡的口味,不放太多的调料,只有汤底来提鲜。
细长的一根面条,雪白地盘旋在海碗里,许晟很努力地不去咬断。吃完面,又咬了一口碗底卧着的煎得金黄的鸡蛋,才抬起眼来。
“谢谢。”他对顾耀说。
顾耀面前同样是一碗面,他喝了一勺汤才道:“这样的话不必讲,你忙得生日都忘掉,总是我的不好。”
语气是很轻松的,车上那点莫名的不愉快似乎已经过去了。然而许晟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耀却又继续道:“我没有给你买礼物……”
“不用……”
“因为想起来,你还欠我一个。”
许晟指尖僵了一下,听顾耀继续道:“有一天在我家吃的晚饭,好像也吃的面,我记不太清了。回去之后,你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自己挑一件礼物,当我的生日礼物……”
他的语气自然地如同在说一件昨天的事情,事实上。他们都很清楚,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当然,生日礼物后来你也给我买了。但不是我自己挑的,我想那个不算。可以再找你要一件吗?你说的,我要什么都可以。应该不会赖账吧?”
一番话听下来,实在很难说谁是更无赖的那个,“……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我是不认的。”
“没有忘……不赖账,算数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许晟轻轻一抿嘴,“你要什么?”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尽管隔得这样近,彼此眼底的情绪,也并不能完全地分清。没有别的客人,后厨里,仍然有锅碗瓢盆的响动,大抵是老夫妻在做自己的晚饭,有很家常的香气飘出来。
“不用现在,不是现在。”片刻之后,顾耀又笑了,“后天官司结束再说吧……本来也没有想这么快找你兑现,但是……”
他没有说完,短暂的停顿之后,很自然地把许晟剩下的半个煎蛋夹过来吃了,站起身来:“走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再说话。第二天一早,许晟又去了圣安德鲁丝。这次他是自己去的,听秦真说,是找到了什么新的关键证人。有多关键顾耀没问,但知道许晟回来,其实已经是星期一早上的凌晨四点了。
他等到隔壁门响了,自己才上床睡觉。
于是他们再见上面,是在去法庭的车上。
没有休息好,许晟眼下有很淡的青色。不过精神很好,一路上都在看文件。
酒店距离法庭并不远,过了两条街,已经可以看到白色的尖顶。
许晟合上手里的资料,很轻地呼了口气,拉开车门,正要下车。顾耀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以为他是紧张,在这样的时刻。尽管在他们目前的关系里显得不那么合适,短暂地一僵之后,许晟还是回握住了他。
“都没关系。”
顾耀却对他说。
“什么?”许晟一时没听明白,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输赢都没关系。我不是一定要赢。”
顾耀语气很平稳。许晟也终于现,此刻更冷的,其实是自己的手。顾耀的掌心才是温暖的那一个。
“我可以从头再来。我不怕。你也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