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启君摇摇头:“晚了,去睡吧,我明天也还有会。”
许晟于是默默收拾起棋子来:“我下得不好,还是撤了好。明天外公看了,要笑话我乱接他的棋路。”
“谁下都一样。”
许晟手一顿,直觉,这并不是在说棋了。许启君慢慢喝了一口茶,悠悠道:“你外公是太关心,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但你不要因此忧虑。”
抬手轻轻按了下许晟的肩膀,也终于说了今晚第一句明白话:“不用担心爸爸,我又不是被人抬到今天的位置上来的。”
许晟不由抬眸看向父亲,后者神色坦然自若,他不得不承认,那些疑惑,担忧,所有不明不白的忧虑,都被这样的眼神压下去了。
慢慢呼了口气:“我知道了。”
许启君说了句好,站起身,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许晟收拾好最后几粒棋子上楼去,经过转角佛堂时,停下了脚步轻轻推门进去。
‘你为什么想来?’许晟想起这个问题。
许启君的事情,不是他能够担忧揣测的,而他隐藏的秘辛又能够告诉谁。
佛龛里,菩萨依然是慈悲的面容,和庙里所见并没有什么不同。细长的眼微睁,在缭绕的檀香后,安安静静地看着许晟拉开了左边那一排的红木柜子。
书和林逸的日记都还压在经书之下,被露水浸润又干透的纸页变得格外脆弱。许晟没有翻开,他从口袋里拿出签纸和那枚小小的证件照,看得久了,那张尚且稚气的脸,带着莫名熟悉的错觉。白皙的脸上,没有今晚刺眼的红痕。许晟抿住唇,一起压进了上层的经书里面。
他回卧室,安静地把卷子写完,躺上床,却还是怎样都睡不着,一抬眼,又看到了书桌上的日历。
灯关了,黑暗中,看不清任何的字,只有金属的支架,闪着微光。
他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摸过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之后,想了片刻,了一条信息出去。
退出来,又点开了通讯录,最上方的一条记录,还是下午顾耀打来的那一通。
犹豫间,指尖不小心按到了屏幕,竟然就拨了出去。
“喂。”电话接通的度比想象的更快,快到许晟来不及反悔挂断,顾耀应该是已经睡了,声音听上去有些黏糊,“怎么啦?……许晟?”
“没什么,我按错了。”
“这样啊。”被吵醒了也不见他生气,等了一会儿不见许晟开口,轻轻问他,“还是不高兴吗?”
“嗯?”
“……是家里的事吗?”顾耀犹豫地问。
上次在天台,他借着父母关系不好,同顾耀搭讪喝酒。那不过是他步步为营,找的一个最容易共鸣他,又不会出错的借口。这么久没再提,顾耀倒是还记得。
“嗯。”许晟含糊地应了一声,觉得有些冷,又躺回了被子里,“……你的‘过敏’,好些了吗?”
“没事了,你周一见到我就全消了。”顾耀毫不在意地说,顿了片刻,迟疑着,轻轻重复了一遍,“没事了,都会过去的。”
话说得含糊,又不明不白。安慰如此的笨拙,怕人听出来,更担心传达不到。
有人安慰他吗?许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能做那个人。
他无声也无知觉地叹了口气,顾耀却似乎在这短暂的迟钝中听出了端倪,低低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许晟应了一声,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缩。
真笨。他想。林逸怎么会被这么笨的人骗了?
“你选一件礼物吧。”许晟低声说,“你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