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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哪怕是从背后看，也能看出他尚且十分年幼的，他的面前摆着一摞厚厚的书，高的快要超过他的头顶。

他分明年纪很小，背影却已然有他成年时的影子，正襟危坐，将脊背挺得很直。

那偌大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和一摞书。

顾九思想，在沈星河生而为人的二十六年里，他是不是每个日夜都像这样一般，不曾做过任何一个过家家的游戏，不曾哭过也不曾大笑过，独自一人待在一个空旷的天地里。

成仙以后的沈星河有凌虚派，有四个小徒弟，有他，小时候的沈星河有什么，又会不会觉得寂寞？

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那孩童却恰好回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眼睛。

顾九思曾经想过，沈星河年少时的样子。他第一次见沈星河的时候，就觉得他生的极好。

多一分则过俊，少一分则过美。

他曾想过年少时的沈星河还未长开，或许并不能太看得清楚男孩的影子。可他也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沈星河并不是能不能看出来，而是男生女相。

修炼之人最先学的就是相面，无论是修魔还是修道，皆是如此。

此时的沈星河看不出来任何修道的命格，反倒必定是大富大贵之命。他的命格中裹挟着红尘俗世，看不出半点斩断红尘的可能。

修到顾九思这种地步的，旁的或许会有错，唯有相面一条绝不会有误。

可沈星河成仙成圣，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一个三四岁时，还裹挟着红尘俗世命格的人，又究竟是如何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飞升问道？

顾九思不觉得沈星河这是全凭运气，相反，他开始畏惧在这二十年里，沈星河究竟遇上了何种的动荡。

就在他沉思时，沈星河已经将头转了回去。

一个拿着书卷的男子从外面的长廊走进来，“殿下的课业做了多少了？”

他话音未落，走至顾九思的面前，当着他的面拉上了竹帘。

顾九思这才反应过来，在沈星河的记忆所构筑的梦中天地里，没有人能看到他这个外来者，他改变不了记忆中的任何事，只能当个看客。

和他相守十年的沈星河，如今就在这个年少沈星河的身体里。只是他的样貌和记忆都停留在了过去。

在沈星河的心结消解之前，他跟他都出不去。

顾九是想明白后，抬脚走了进去，坐在了沈星河的旁边。

夫子教授的帝王术分外难懂，沈星河从午后一直学到了深夜。

顾九思辟谷多年，并不觉得饥饿，可如今的沈星河只是一个再年幼不过的孩童。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朝代的皇子，都要像这样学的废寝忘食，在尚且年幼的时候，就连脊背都要挺得笔直。

顾九思想要将夫子轰出去，又想直接把皇宫踏平算了。他心中有千万种阻止这一切的念头，最后却也只能归于平静。因为他知道，他无能为力。

他所能做的，只有陪着他。

虽然现在的沈星河不知道，也看不见他。但那个从记忆里走出来的沈星河，他会知道，他会记得。

他会拥有一份新的记忆，在那个记忆里，有人一直陪在他身边，沉默又专注的看着他。

亥时过了半炷香，夫子放下了书卷，对着沈星河行了一礼，“殿下，今日课业已了。”

他说完并没有离开，顾九思不知他想做什么，就看到沈星河站起身。

大半日未进水米，便是成年男子也不好受，更何况是此时的沈星河。

他身体晃了一晃，顾九思下意识去扶，就在他即将碰到时，他稳住了身形。

沈星河脊背笔直，落地对着夫子回礼，落地有声，“恭送夫子。”

后来的事，顾九思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他的手贴近沈星河的手臂那一刻，他就像碰到虚空一样穿了过去。

他碰不到沈星河。

好看

沈星河的课业繁多，每日里都不得闲暇。

顾九思不知晓幻梦境跟外界的时间是否相同，只知道算算日子，他约莫跟在沈星河身边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里，沈星河的生活单调到可谓枯燥乏味。以晨省为始，又以昏定而终。期间许多时辰，他都在跟夫子学习课业。

多年后的沈星河不愿回到这座宫殿，他的父亲和弟弟也成了他不愿再见的人。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一切都尚未发生，现在的沈星河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顾九思从沈星河口中听说过他父亲的事迹，大致猜得出沈星河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反倒是幼时的沈夜升。

沈星河与沈夜升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模样上亦有几分相似。只是沈星河更肖似娘亲，沈夜升则更像他的父亲。

顾九思不清楚他们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龋龉，至少如今的沈夜升，看起来很是喜欢沈星河这个哥哥。

沈星河每日午后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憩时间，沈夜升总会在这时带着些茶水糕点找过来。

顾九思伸了伸懒腰，就看到沈夜升从窗户外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几眼，见四下无人，才悄声喊道，“哥哥，哥哥，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坐在书桌前的沈星河起身，熟练地把椅子垫在脚下，将窗外的沈夜升抱了进来。

此时的他们两人都不过三四岁，站起来还不如窗户高。两个半大的孩童踩着椅子走进走出，模样倒是很有趣。若不是顾九思亲眼见过他们的未来，想必也不会相信他们会变成那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