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師長的禮儀自然也是其中一項。
劉阿姨在不久前推門進來,板正面容,為他試穿了幾件買的衣服。
幾件應季襯衫,還有外衣,鞋子也挑了雙皮鞋,他看著落地鏡里的自己,又看向正替他整理衣物褶皺的中年女人,忽而道:「我要出去嗎?」
只有出去時才會打扮,這是陳三願的固定認知。往常陳自祈在家時,也是如此,只有去往花園時才會為他穿戴衣。
女人抬頭,一字一頓公事公辦道:「小少爺,您的家教在今天抵達,明天開始,由他來教導您。」
家教這個詞對於童年生活在福利院,年少長在他人掌控中的陳三願而言,過於陌生,以至於並未有實感。
陳三願想起剛剛對視一雙眼睛,記憶迷糊,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點頭:「這樣。」
只是家教也占著一個教字,而教學,總是老師才能做的事。
陳三願開始練習初次見面時的禮儀,笑容無疑是最高的迎接儀式——
至少,於陳三願如是。
可他並未學會笑容這項複雜的禮儀,對著鏡子練了一天,嘴角僵硬,依舊顯得冰冷無情。
沒什麼靈魂的漂亮人偶。
笑容於貓而言,還是太難。
貓只需要討好特定的人,對著特定的人溫順,而一個懂禮貌的正常人卻要面向一切別的群體。
好複雜。
如今的陳三願並不能領悟其中真諦,自然也無法學會。
第二天,穿著女人給他準備的衣服,陳三願摸著胸前打著的領結,又摸到梳好的長髮,長長一條溫順垂在身後。
形容得體,準備就緒。
他輕輕推開門,順著長長的走廊走到樓梯拐角處,匆匆往下一瞥。
陳家一樓客廳,劉阿姨早早站在底下,她面上不常有表情,此時也淡漠,端著托盤筆直站著。
托盤上面盛著兩杯水。
紅茶,裊裊升起幾縷煙,冒著熱氣。
在她面前站著一個人,背著光站著的,陳三願不太能看清他的臉,也不怎麼瞧見他的真實情感。
這人年紀應該不怎麼大,比尋常青年人要更加頎長的體型,肩背較寬,高挑立著,宛若絕世獨立的白鶴,肉眼可見的出色。
女人正在和他說話,言語禮貌:「……我已經通知過,您可以在這裡等等,小少爺馬上就會下來。」
陳三願從樓梯出發出一點聲響,劉阿姨抬起頭,對上他的臉,先是愣了愣,繼而側臉對著那人道:「來了。」
陳三願走得不怎麼快,鞋子穿著有些厚重,他沒穿過黑皮鞋,走快了容易在地毯上踩出悶悶的重響,他不喜歡噪音,就刻意隱藏自己的軌跡。
他順著樓梯扶手,摸著上面仿若大理石制光滑的質感,悄悄抬頭去看那個立著男人——
當然是個男性,短髮近乎寸頭,背影挺立一動不動。
隨著腳步漸漸接近,他像拼湊拼圖一樣觀察這個特殊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