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也看不見,只好搖晃腦袋,角度輕微得歪頭:「嗯?」
陳自祈像是極有耐心:「陳三願。」
他又念了一聲這個由他取的名字。
又是連名帶姓。
遲鈍的孩子這才回過神。
由混沌的睡夢中剛剛清醒,仍有片刻晃神。
他並未從自己捉到的手上嗅到熟悉的清香,桃子和玫瑰的混合體,取而代之的是輕微的汗珠和濕潤泥土的交合,顯出一些青春活力的意味。
這當然不是陳自祈。
然而他也很溫暖,和陳自祈的掌心一樣溫暖。
認錯也是情有可原。
陳三願鬆開了手,那隻被他強行抱住的手掌懸在半空,掌心濕潤的呼吸是他的傑作,又散著熱氣。
很暖和。
像一隻小火爐。
他鬆開了手,手掌的主人卻下意識貼住了他的臉頰,仿若依依不捨。
氣氛稍顯詭異。
宋束這輩子未有這樣尷尬的時刻。
他發誓自己只是想要把剛剛那些呼自己手心的水漬擦乾淨,絕對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難道情敵的口水不噁心嗎?
他如是思考。
接著耳朵又有些發燙。
吸了一口氣,他慌亂結束了這場荒唐的認錯儀式。
他抬起頭,正要解釋自己的意圖,還沒等他開口,陳自祈緩慢向他駛來。
輪椅的滑輪是改裝過的,聲音不大,大多數的坎坷也能越過去,然而壓迫感這事向來不分時間場合。
陳家房間的每個角落都鋪著地毯,陳自祈能去到的任何地方,都有柔軟的保護。即便是摔倒,也不會多疼。
這當然是保護,寓意著寵愛和嬌養。
這陰晴不定的少年運動輪椅,在地毯上留下兩道綿長的轍痕。
房間裡沒有開燈,連昏黃的燈光也沒有。
門外的亮麗和屋裡的漆黑形成鮮明的對比,窗外折射進來的月色柔和,籠罩無知無覺的小孩。
位於暴風眼中心的人並無自覺,乖巧坐在床上,聽著聲音朝他慢慢行進。
及至到達自己面前,感到散著熱氣的身軀朝他伸出手,他才輕聲,像貓一樣叫了一聲:「哥哥。」
聲音極輕微,溫順得仿若能夠任由欺負也不會回手。
多會投機取巧的孩子,知道自己的乖能換來什麼,就開始利用它。
陳自祈伸手,覆上陳三願的耳朵,將他白瑩的耳朵揉搓成紅彤彤的。
「忘了說什麼?」
「歡迎回家,哥哥。」
陳自祈搖頭,「不是這句。」
陳三願是個聰明的孩子,並未思考多久,就給出了滿分答案:「我好像有點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