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發生後,他就不再委託他人替他做事。
然而還未等她開口,屋內迸發出一道略帶沙啞的警示:「滾出去,不要讓我看見你。」
聲音其實不大,偏偏能叫所有人都能聽清,想必也有寂靜的緣故。
時間仿若凝滯,寂靜如同絕望蔓延。
腦海中陡然冒出一道身影,摻雜著些許冷漠和自閉,整個人瘦小得仿若一隻手臂就能扛起,身上也沒有多少肉,不愛說話,標準得仿若名著中描寫的一個可憐的孤兒形象。
李雯驟然收緊手心,指甲陷入肉,感到一絲疼痛才回過神來。行動先理智一步做出反應,她慌忙向前幾步,正要阻擋這場單方面的羞辱。
即便有段時間沒有見到那個孩子,相處也不過短短几個小時,但她確實產生了憐惜——對於弱小群體的憐惜。
何況勸阻這場矛盾的延續是她的職責。
然而身側的司機先他一步沖入房間,漆黑的屋內什麼都看不清。李雯貼著進門的牆壁摸到一個燈光開關。
噠。
輕輕的一聲。
世界回歸明亮。
陳自祈眯著眼,扭過頭來看見他們,露出一個堪稱燦爛的笑,極具迷惑性,「把他帶出去。」
李雯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旋即愣在原地。
腦海中預想的場景並未發生,孤兒院跳出來的替代品安安穩穩坐在床上,腦袋乖巧窩在陳自祈的腿上。
被邀請來做客的貴賓卻狼狽站著,臉頰漫出通紅的色調,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氣氛中,李雯甚至能從他臉上瞧出些不甘。
至於不甘究竟針對的何種事宜,也無人過問。
肉眼可見陳自祈生氣了。
他生氣的方式與旁人不太一致,李雯與他相處幾年,也明白他陰晴不定,性格全然不似外表。
司機幾個跨步已經走到了宋束面前,討好的笑已經露出,語氣帶著點勸慰:「宋少爺,您也知道,我們少爺不能生氣,情緒太激動對身體也……也不太好……」
宋束目光渙散,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出這片區域,以至於坐到司機的后座,去往酒店的途上還似做夢。
驚訝代替了被驅逐的羞恥,一切的源泉都是那雙眼睛。
那雙在黑夜裡無數次折磨他的眼睛。
事到如今,一切也無從計較。
無人譴責他的唐突,也無人好奇一切的變故如何開啟。
只有那雙眼睛折磨他的心,令他脫胎換骨。
一個福利院出來的孤兒將世界變成這副叫人羞恥的模樣,實在令人……恐懼。
面目全非的不止他一人。
在宋束離開後的時間裡,沉默代替了大多數無用的言語。
陳自祈捏住他的下巴,手指是用了點力氣,他看著漸漸抽條長開的小孩,想起他的真實年齡,忽而開口:「怕我嗎?」
怕是個主觀的詞。
陳三願搖了搖頭,「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