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我们必须得打,甚至必须快打。”宋如玥开门见山,“这话方才没法说,但国内正捉襟见肘,此战战线偏偏拉长得匪夷所思。若说没有阴谋,本宫不信。”
甘元亭:“你有什么就直说。”
宋如玥:“……”
毕廷虽然论政时像个棒槌,平素为人处世却颇圆滑,一听甘元亭这句不客气的,脱口道:“甘老将军,我年轻,有些地方尚不大懂,由王妃提点一遍也好。”
白长一大把胡子,还不如个年轻人!——宋如玥在心里骂了甘元亭一句,才道:“本宫会直接将调令发往各地驻军,让他们各自前往边境集结。但谢氏没落不久,军中还不稳定。因此,粮草线、辎重线,都需兵部额外留心。毕大人,你只记住一点:不能让五万人饿着肚子、拎着铁片去打仗。”
毕廷会意,道:“职责所在,臣领命。”
“甘老将军,”宋如玥转向那个白长了一大把胡子的老头:“此战不能败,否则辰国必受两面夹击,两个辰都不够他们分的。本宫思来想去,唯有你……有资历、有人望。你可还骑得上马么?”
甘元亭用鼻子喷着气,道:“你该问那些被本将军杀回老家的西夷人,听见我甘元亭的名字,可还骑得上马么?”
宋如玥施然一笑,起身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那就拜托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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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元亭叫毕廷先行,他稍留了一留。
毕廷不解其意,还担心二人起冲突,打算留中调停,结果被甘元亭瞪眼一次,被宋如玥扬下巴驱赶一次,只好唉声叹气地到外头候着了。
甘元亭冲着宋如玥,直截了当:“‘必须得打、必须快打’,我看你还额外惦记着谁吧。”
宋如玥一梗,倒没想到他能猜出来。但她下意识以为,甘元亭又要跟自己抬杠,因此倨傲道:“正是。如何?”
她都做好了被抬杠的准备,谁料殿下那白胡子老头瞅着她,憋得脸都红了,半天只挤出来一句:“……你倒仁义。”
宋如玥:“……?”
她心里颇为费解,甚至有些惊惶,拼命维持着“你欠我三万两”的神态,也颇费劲地憋道:“……你今日吃错药了?”
——甘元亭听了这话立马正常发挥,这老儿标志性地“哼”了一声:“郡主也是老臣我看着长大的。郡主嫁了燕世子,我早听说那个狂得没边儿的燕什么玩意儿跟燕王处处明争暗斗,这仗要是打不好,郡主在燕国要吃亏。你以为就你能想明白?你才几个年纪?狂!”
他说到前半截,宋如玥还颇认同,暗暗点头。谁知甘元亭说着说着故态复萌,她怒从心中起——
“我倒没这么想过,”她若有所思地搓火,“只是没料到你也能……”
甘元亭眼见着又要翻脸骂人。
旁边的明月忙道:“甘老将军息怒。我们娘娘是说,甘老将军眼界阔大,没想到对宫廷琐事也能上心,对郡主实在是关怀备至了。”
说着另倒了一杯茶,强塞到宋如玥手里,不由分说逼她呛了一口:“娘娘,口渴了,喝茶。”
宋如玥:“嗤……咳咳咳!!”
甘元亭:“……”
两人间的火,好悬是被她一口茶给呛灭了。
甘元亭:“哼!”
他再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夸赞浪费在这个不知好歹的毛丫头身上了。
他歪着鼻子出了群英殿,毕廷立刻迎上来,又不敢和他并肩,跟在他屁股后面问:“敢问老将军和王妃说什么了?”
甘元亭仿佛被人踩了尾巴,气得面红耳赤:“我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密宅
甘元亭口中“那个狂得没边儿的燕什么玩意儿”,近来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王宫上下,因此没人敢出一口大气——除了拱了他火的两位。
一位是他的父王,一位是他的世子妃。
“世子妃,”趁着燕鸣梧不在跟前,小丫头劝道,“您是不是该向世子服个软?”
辰阮眼睛都没从医书上挪开:“服什么软?”
开口的小丫头叫芫舟,是她的陪嫁,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日常行事便显得有些狠辣。这狠辣的芫舟忧心忡忡道:“那天世子妃被燕王为难回来,世子就……世子从没对世子妃发过这么久的火,给的枇杷少了不说,连好脸色都没有了。世子妃,咱们过来才没多久,燕王老是那副样子,世子若以后也是这个态度……咱们可怎么办呀?”
“你担心这个?”辰阮轻轻笑了笑,悠哉悠哉地翻了一页书,不知怎的咳了一声,“世子没生我的气,他是恼他自己呢。”
芫舟叫人关了门,免得风吹,问道:“世子怎么是恼自己?”
“世子在王上那里,接连吃了几次暗亏。”
辰阮只这么随随便便的一句,芫舟就不敢多问,只睁大了眼,担心道:“那世子不会——”
辰阮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
芫舟两手紧攥一起,身子前倾,凑到辰阮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那世子不会失势吧?!”
她这紧张的小模样,逗得辰阮莞尔。她摇了摇头,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王虽然一时占据上风,要翻盘,却不容易。”
“哦——”芫舟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提心吊胆:“会波及世子妃吗?”
“已经波及了,”辰阮道,“不然世子何以生自己的气,还老在我面前发出来?不过不打紧,我恰好借此得了闲,安心养养这病。”
芫舟从前,常年跟着辰阮在孟王宫里,因此长成了单纯的性子,闻言就笑了出来:“世子待世子妃,还是有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