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玥刚才听了一耳朵军报,一边算计,一边拽着面具,一边卸甲,一边侧倾过身子,偏向辰阮。不防小丫头把勺子往她嘴里一递,喂了她一大口汤。
“怎么样?”辰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小声小声地说道:“这只有我带的几个人,漏不了风声,我们一起喝。”
“唔……”鸡汤有点咸,还有点隐约的怪味……宋如玥一边嚼着枸杞一边分神想道,似乎是加了点什么……——“呸呸呸!”
辰阮:“?”
她嗅了嗅鸡汤,露出疑惑的神色。宋如玥漱口盂还没拽过来,便听她问道:“玥姐姐,这里面……你不会放了什么吧?”
宋如玥:“……”
宋如玥:“怎么会!哈哈,我会害你吗?”
辰阮把汤送到她面前:“你喝一口给我看看。”
“这个汤太咸了……咱们不喝这个,啊,我叫他们去给你烧些热水喝。”
宋如玥说完,拔腿要溜,结果被辰阮一句轻轻的问话拽住了脚:“玥姐姐是不是不想我去辰台?”
辰阮实在是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宋如玥背对着她,干笑道:“为什么?”
“我不是傻子,玥姐姐。辰台要是平安,王兄就不会独自前往,你也不会守在房城。我在这个时候跑出孟王宫,其实是给大家添了麻烦。”辰阮用她一贯的轻柔的嗓音,用可以哄稚子入睡的温和语调,说出大家都不忍明示于她的事实,“可是,玥姐姐,我听林副统领说,当年你也不愿被眼睁睁地困在皇宫里,宁可据死力战。我想去辰台的心,你难道不能懂么?”
这个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竟与宋如玥相似。唯独一点:宋如玥莽直刚烈,虽暗藏一点城府,也是武人式的不动声色;到了辰阮这里,就成了柔韧坚强,百死无悔,是文人式的千机深虑。
那碗鸡汤,终究被倒在了地上。
-
辰阮次日启程,宋如玥以碧瑶的身份,护送她同去。
虽然她说了自己将辰阮送到,便会立刻回来,林荣却一贯地不放心,听了辰阮劝道:“林副统领不离开房城,世人便会以为碧瑶将军也在房城,玥姐姐才更安全。”方才作罢。
宋如玥弃了面具,蒙上面纱,两人假借落难,寻了商队同行。又经慧娘引荐,进入白府谋生。
辰静双白彧白俊早得了消息,在内室等着。两人一现身,没等相互见礼,辰静双就蹦了起来:“你们……”
不知为何,他避过宋如玥,只一把拽起辰阮的手,道:“阿阮!”
辰阮道:“王兄。”又对白氏叔侄行礼道:“白大人,白哥哥。”
眼下不得空,宋如玥也只摘了面纱,向二人点头示意。
辰静双道:“你来辰台做什么?!”
辰阮道:“过了年,我也有十六了,和玥姐姐下嫁是同样的年纪。听闻燕世子在辰台,尚未婚娶。”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白俊甚至失手打了杯子。
辰静双大惊失色:“什么?!”
宋如玥:“不可胡说!”
辰阮道:“我已下定了决心。”
宋如玥两手发冷,一把攥住她,喝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寻常女子,有你这样聪明,或可无虞;可联姻的女子,安危荣辱,全非自己所能左右,极难善终!阿阮!你王兄和我,虽说乱世身不由己,可无非是为自己的存亡,总能给你寻个好去处!你何必把自己搭进来!阿阮、阿阮!”
辰阮微微笑道:“玥姐姐下嫁王兄,莫非没有政治考量吗?”
“你和我怎能相同?!我是国破家亡、身如浮萍,更是对子信知根知底,才做了打算!燕鸣梧是何等人物,谁能说清?……早知你是为此事,我便不该纵容你,让你到辰台!”
白俊劝道:“……殿下,先别激动。”
宋如玥本想直接甩一个“闭嘴”,可想到此人大概是辰静双的心腹,只好吞了这几个字,闷闷转过头去。
“青璋,这是吏部侍中白彧,这是他族中后辈,我的伴读白俊。”辰静双介绍道,“这是青璋,我的世子妃……安乐公主。”
几人这才相互见过。
辰静双道:“阿阮,此事不准再提。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送你们到住处。”
宋如玥皱了皱眉,对这样岔开问题的作风不以为然。但当着白俊的面,她并没有反对。
-
辰阮住在白府内的潇湘楼,宋如玥住旁边的梧桐轩。这两处相近,几人送辰阮先去了,辰静双又单独送宋如玥,也不看她,只指着路道:“此处僻静,你若有事,叫小厮领你去找白俊就是。白俊与我一同长大,是信得过的。”
说完,他就想溜。
宋如玥拉住他,道:“你躲我做什么?”
辰静双一怔,头都没敢回,干笑道:“我何曾躲你了?”
宋如玥径自走到他面前——辰静双又移开了目光。宋如玥气得跺脚:“这哪里是没躲着我?!”
好歹辰静双深谙她的性子,知道这今日是躲不过了,只好叹了口气,对黑着脸的姑娘放低语气,征询道:“外面冷,你到屋里听我说好不好?”
-
这房间是辰静双亲自挑的,布置和取暖是他亲自检查过的,虽然不大,却漂亮又暖和。
火上咕噜咕噜地煎着茶,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只等着主人进来喝。笙童在外间看着炉子,新婚小别的夫妻俩在里间细声细语说着话儿。
“——所以,就为这缘由?”
辰静双小媳妇似的点了点头,还是不好意思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