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宾与柔则同为侧福晋,连忙起身行了一个平礼,柔则侧过身子对着她,也福身回以一礼。
齐月宾不坐,也笑容满面:“既然福晋如此大方,妾身也不好藏着掖着了,吉祥。”
话音一落,吉祥便将带来的礼给端了上来,
“这一对碧玉垂心镯是和福晋的钗子一同由皇上赏赐的,如今恭贺柔姐姐入府之喜,特转赠予姐姐。”她直呼柔则为“姐姐”,又将对镯全数赠与,可谓谦卑。
王爷欢喜,月宾原来和宜修竟想到了一处,她的气度也同样不会叫自己失望。
柔则四个丫头里为的是化鹤和为莹,化鹤方才已然接了宜修的赏赐,为莹便又接过那做工十分精美的碧玉镯子。
宜修见状欣慰颔,得体又温润如羊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其余三位妹妹,长姐明日便能见到了,你的住处便在蘅清苑,我已差人仔细布置了月余,想必长姐住着也舒心。”
面对柔则,宜修并不打算以“侧福晋”称呼,因为总要显得自己贤德谦逊,在贝勒爷母子和柔则面前,自己才是那个温婉无害的“小宜”。
一番拜见罢了,该见的人都已经见了,柔则天不亮就已经起来收拾此刻当真也是累了,宜修便差人将她送回蘅清苑,暂按下不提。
且说日近中午,王府上除了乌拉那拉氏族和十三阿哥,来恭贺之人却甚少,一是因为四爷如今只是太子手下的冷灶贝勒,虽然去年底给皇上巡永定河做得不错,但那也是远远不比大阿哥和太子。
二来,皇上已然下了旨意,晚间才会带着德妃和舒妃驾临四贝勒府,这白日不过是纳妾室,晚上才是立嫡福晋,皇上和舒妃摆明了喜欢嫡福晋这个儿媳妇,谁愿意去讨好侧室,触皇上和舒妃娘娘的霉头呢?
未到午膳时分,乌拉那拉夫妻在王府中的迎客苑小憩,她们是第一次来作客,只因从前唯有宜修这个女儿做不起眼贝勒的侧福晋,他们实在懒得登门。
“贝勒府的客苑便已经是如此富贵,真不知道宜修做了福晋该有多么春风得意!”
乌拉那拉夫人乃是爱新觉罗氏,为贝子穆尔祜第四女,自然不是眼皮子浅薄之人,此言不过是万般妒忌怨恨宜修罢了。
“贝勒府中,不得妄言!”
乌拉那拉大人静心欣赏厢内挂着的字画,不咸不淡地阻止了妻子的话。
他名费扬古,满洲正黄旗人,一等承恩公博瑚察之子,家族看着是风光正盛,内里却是江河日下了,他原本将庶女宜修给四贝勒做侧福晋不过是试探罢了,谁知如今阴差阳错却将嫡女也赔了进来。
乌拉那拉夫人知道不能多言,直撇了撇嘴:“不说宜修,那就说德妃吧,她不教导宜修守礼,反倒叫我们柔儿要安分守己,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德妃为乌雅氏,名唤成璧,与费扬古并非嫡亲血脉,不过是因为乌雅氏为乌拉那拉氏的包衣,德妃自己有出息,从奴才的身份爬上了妃位,才能换费扬古子女一声“姑母”。
因此,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即是德妃的荣耀,德妃的使命也是给乌拉那拉氏带来荣耀。
费扬古回过神,闻听夫人抱怨不断,知道她到底是妇人,眼光只局限于宅院,可语气却不由得肃穆了些:“夫人,你若听不进我的话,现下便回府,免得一会见了福晋白白生气。”
乌拉那拉夫人噎住,到底生生顿住了,随即又不甘心,狠狠来了一句:“你到底疼不疼咱们柔儿?一口一个福晋的,叫得倒亲切,这福晋之位原该是咱们女儿的!”
费扬古睇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疼了柔儿二十年,夫人这话问得我不解,只是你心中再不忿,小宜也是四贝勒福晋,咱们的柔儿是侧福晋了,该吩咐的事情你也与她说了,既然无可挽回,何必多浪费口舌。”
说罢,又道:“或者,晚些时候,皇上和娘娘们来了,夫人你去请皇上修改旨意?”
“罢!我与你说不到一处。”她们夫妻二人原本和睦多年,如今却因一提柔则和宜修便这般置气起来。
待到午膳时分,贝勒府自然要设宴款待众人,虽说来得人不多,却也坐满了十几桌。
其中乌拉那拉氏的身份尊崇的族人与四爷同桌,她们的女眷便与宜修一桌,分席而坐。
四爷那边自然一派恭维并未有何不妥,只是宜修这一边气氛僵得不行,一桌子的乌拉那拉氏女眷,从前有哪个看得起宜修。
“福晋吉祥!侧福晋吉祥!”
宜修携齐月宾缓步而来,众女眷见了,心里再如何嘀咕也要起身行礼,唯有两妇人犯了邪,竟然直挺挺站着,并不行礼。
“呦,瞧瞧,瞧瞧!弟妹手底下出来的庶女如何?如今竟也做了四贝勒的福晋了,到底是皇家养人,这气派走出去,我倒不敢认这位嫡福晋侄女了!”
宜修丝毫不乱心神,眼前开口说话的中年妇人穿着湖青团寿缎袍,样貌肖似自己阿玛。
可不正是阿玛的嫡姐,乌拉那拉家曾经的大小姐宁沁,自己的嫡亲大姑母。
而另一位一脸悲切,犹如丧子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嫡母吗?
“哦?果真不敢认了吗?”宜修长眸微狭,“大姑母好大的规矩,不认识本福晋这侄女,还能安然于此,本福晋也要分不清这里究竟是您府上还是王府了?”
又忽然提高的嗓音:“如此,本福晋倒不敢先坐了!”
此言一出,叫喧嚣的四周忽然静静下来,但见宜修福晋被婢女绣夏搀扶着,含笑就立在桌前。
那一桌的女眷个个垂头厚于身侧,唯有宁沁夫人和乌拉那拉夫人不同。
一个怒目而视,爆裂如炭,一个揉揉拭泪,无尽委屈。
宜修暗叹,柔则这样的性子可不就是从她亲额娘,爱新觉罗氏身上学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