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病什么时候能好,等老子好了一定要大口吃肉吃个够。”长虫说。
它的身上已经散出了腐臭味儿,臭味来自久治不愈的伤口,即便如此,它精神头依旧很足,胃口也很好,那对狭长的小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名为希望的精光。宋景为它对生的渴望所震惊,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望着开始活动起来的畸变体,它们上药,痛苦呻|吟,贪婪地进食,不太达的大脑似乎没有过多地思考死亡本身,只是本能地向上地活着,抓住一切机会。
一直以来他对于畸变体这种生物的印象只有强大、残暴、嗜血以及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后来在秋水镇在坎跶沟,他现也有想要好好生活的和平的畸变体,此刻在这个病区,他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似乎它们又变得弱小起来,在疾病和死亡面前,它们也都只是求生的普通动物。
宋景沉思的当口,畸变体们已经大快朵颐地用完了餐,这里是封闭式管理,夜晚没有什么娱乐,一些伤势不重的畸变体们开始角斗比赛,还有一些三三两两嘀嘀咕咕地讲话,角落一大堆畸变体凑在一起,不知道在什么。
长虫拽了拽宋景的袖子,俨然已经把他当做自己人:“走,听老东西讲古去,老东西从上面来的,讲的东西可有意思了。”它指了指天上。
宋景没动,他没懂它说的从上面来的是什么意思。长虫说:“就是,天上啊,他说他是从另一个界面过来的,他说是我们这一族的什么源地?可有意思了。”
见宋景还是不动弹,长虫自己搬了张小板凳跑到斜对角那一堆畸变体身边凑热闹去了。
宋景压根没兴趣凑热闹,对长虫的话压根也没听进去,他心里在盘算着之后的打算。他起身在广场四周走了走,这里虽然有守卫但是并不森严,要逃出去不难,但是他没想好,出去之后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关于这里药品和武器的来源,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的走动并没有引起注意,本来就是活动的时间,吵闹得很。路过角落围城一堆的畸变体,他看见长虫坐在外围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的神情,往里一扫,人群中心是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羊角老怪物。
“索涅奇卡和克拉斯托开战,后来哪边赢了?”
“你说索涅奇卡和克拉斯托不能通婚,那万一就是有人通婚了会怎么样?”
周围的畸变体七嘴八舌地提问,宋景在心里估算警力和计划逃出去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听了一耳朵。
羊角畸变体的苍老的声音缓慢地传入他的耳朵:“违反了通婚惯例的人,就会被扔进深渊之海。”
“所有背负罪孽的罪人都要被扔进深渊之海。”
宋景的脚步停了一瞬。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望向声音的来处。
羊角怪物已经很老了,它身上的伤也是最多的,浑身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身上依旧散出一股行将就木的味道。它的精神头非常差了,眼皮堆叠在一起,几乎完全将眼睛遮盖住,叫人怀疑它能不能看得见东西,他的声音非常苍老,语也非常缓慢,其实仔细听的话,能听得出来它的语言音跟周边的畸变体有细微的差别。
畸变体们对它的故事很感兴趣,长虫告诉宋景,每天晚上老东西都会给它们讲一些原界的事情,一些血统脉系和部落大战、部落法则、生活习俗,不过老东西精力有限,每天醒来的时间不太长,通常讲不了多久就又会昏睡过去。
宋景顿足,凝视着垂着眼皮缓慢讲话的羊角畸变体。
周围站着听羊角怪物讲古的畸变体也很多,宋景并不显得很突兀,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景顿足之后,羊角怪物忽然顿了一下,头扭向朝宋景所在的方向。宋景很明显地感觉到它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它看得见,并且看了宋景很久,它堆叠的眼皮抬了起来,宋景看见它覆了一层白膜的眼睛露出震惊的神色。
宋景以为它会有话对自己说,但最终它什么都没说,眼皮重新垂了下去,然后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无可奈何。
它没话说,宋景却有话要问:“深渊之海是什么地方?”
羊角怪物低垂着头,仿佛一瞬间又老上了好几岁。周边的畸变体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俩,就在宋景以为它不会回答,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好笑的时候,羊角怪物的声音传来:“白血之鸟所在的地方,即是深渊之海。”
有畸变体好奇地问:“白血之鸟是什么?”
“是罪孽的象征。”
“天意啊……”它长长地叹息,任由别人怎么问都不再说话了。
宋景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眉头紧皱,心中疑云遍布。他坐了会儿,又觉得荒唐可笑,不过只是一个梦,当真去深究未免显得太幼稚。还没等他继续深思,门口传来动静,门开了,两辆货车停在门外,厢门打开,里面跳下几只畸变体,从车厢里往下搬东西。
整栋百货大楼顿时兴奋起来。
补给来了,搬进来的是药品。
长虫说过,三天一次,今天刚好是供给的日子。宋景一下子抛掉脑中的胡思乱想,注意力集中起来,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补给上,他上了三楼,走安全逃生通道,从窗口上跳下去后轻巧落地,迅地钻进了一辆车的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