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花甲的老太傅眼睛额头都是细纹,瞳孔的颜色也透着白,当真是上了年纪了,不过这几年都还好,靳兰汐最初认识他的那几年,他才是瞬间老了呢。
“进屋吧。”他说了一句,就先一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小灵乐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他知道,兰姨来了,那一定会有好吃的。小鬼头机灵得很,一口一个兰姨叫得亲切。靳兰汐吩咐孙嬷嬷将带过来的点心给出去,魏太傅叫他自己出去玩之后,二人才进屋面对面谈事。
只是还不等靳兰汐开口,魏太傅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直言开口:“可是为了倾珞之事来的?”
靳兰汐讶然:“先生知道了?”又忙追问,“先生可有法子破解此事?”
魏太傅倒了两杯茶,一杯茶推到了靳兰汐的面前,又端起自己面前这杯轻抿一口,道:“不想嫁过去,自然有的是办法,不过无一不是以牺牲倾珞的名誉为代价,得不偿失。”
这话一说完,靳兰汐低下了头,眉头紧锁。
魏太傅又道:“孙芝荷不顾荣文璋的死活,着急给自己的儿子娶妻,无非是以为荣文璋将要死了,免得撞上他的死期,还要等上三年。此子虽能承袭爵位,但怕是坐不久,之前就说身体不好,如今腿伤着了,不良于行,定会心上郁结,怕是难以长寿。一个不能出门的王爷,王府面上无光,孙芝荷她不甘于此。这个儿子既然已经废了,孙芝荷自然是要给自己另谋出路,所以,得有个世子妃,给他们晟王府开枝散叶,她才能坐稳王妃之位,余生无忧。”
他说了这么多,靳兰汐也听明白了:“所以他们娶倾珞,就是为了给王府生孩子?”
魏太傅浑浊的眼眸扫向靳兰汐,缓缓开口:“所以,你若是不想倾珞嫁过去,你当如何,可明白?”
“不行!”
靳兰汐一听,立马就明白了。这是要她自毁女儿的声誉,最好是传出个身子有亏,无法孕有子嗣的谣言,才好让晟王府的人断了念头。
可这就不仅仅是断了晟王府的念头,而是断了整个京城正经人家的念头,这和将她女儿往火坑里送有何差异。
魏太傅似早就猜到了靳兰汐会是这样的反应:“之前你与沐家那丫头交情颇深,当时京城还说你们二人是美人之最,说你是英姿飒爽,柔中带刚,美得俊俏,说沐家那丫头如春日花,美得娇柔,实则你们二人的外表,和你们的性子截然相反。论果敢狠绝,你可远不及她啊。”
“当年出了那档子事,曹国公一家对此事置若罔闻,甚至还有背刺之意,那丫头可是想也不想就和当时还是世子的曹国公和离了,甚至还带走了四岁的儿子,而你,一直说想报仇,已经委身到了如此地步,却不舍得这个,不舍得那个。倾珞生的好啊,你教的也不错,这样的容貌,在京城世家子弟之中,本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利器,你却掩了其锋芒,让她陷入被动的境地,好在此刻是晟王府看中了她,若是其他世族看中了她,你又当如何,若是真的嫁给了其他世族,才真是蹉跎了她的韶华,白白浪费了你这颗能用的棋子。你可明白?”
靳兰汐红了眼,皙白的指尖捏着自己的衣摆,用力至泛白,她哆嗦着唇道:“可是她是我的女儿,我只想她平平安安。”
太傅无奈摇头轻笑:“染上你们靳家的血脉,她此生注定就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除非,她的娘,能舍弃心里的仇恨,忘掉自己身上流的血,放下自己肩上的担,如此她才能过上真正五品官员之女的生活。”
靳兰汐咬着唇瓣,泪珠滚落。
“身处炼狱的人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你之前不舍得替她做主,如今老天爷却替她做了主。身为靳大帅的外孙女,倾珞若是知晓自己的外祖背负着叛国的骂名,甚至可能遗臭千年,想必她也会做出这个选择的。”魏太傅饮尽杯中的茶,“今日我言尽于此,时辰也不早了,我要给灵乐做饭了,饿着他的待会又要闹起来了,早些回去吧。”
靳兰汐款款起身,行礼告辞。
她刚一离开没多久,寺庙里一个扫地僧走了进来,和魏太傅道:“净微啊,那位公子又来了,说什么是你故人的朋友,来拜访你,你到底见不见呐。”进来这人似是有些不耐烦,显然是被云琛他们叨扰很多次了。
魏太傅头也不抬道:“不见不见,叫他哪来的回哪去。”
京城时常来拜访的人不少,他都懒得见,皆是打着访问圣贤之名来他这里走场子的。自打七年前有人借着走访了他几次便在外面胡诌说是他的门生招摇撞骗以后,他就再也不见那些世族子弟了。
靳兰汐走出魏太傅的小院,刚一出门口,门口前方一名长得极为俊逸的白衣男子忽然望了过来。
瞧那人生的不错,是京城少有的俊朗风姿,她的视线便停顿了片刻。孙妈妈却已经递上帷帽:“夫人,戴上吧。”
云琛的视线被那层层薄纱阻隔,那张透着熟悉的脸被遮住,然后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看着那主仆二人渐行渐远,云琛的眉头却紧锁得不成样子了。
沐青问:“主子,怎么了?”
云琛眼睫半垂,一脸沉思的模样,嘴上道:“不知为何,总感觉那人特别的熟悉,似是哪里见过。你可觉得眼熟?”他倏地抬眸问沐青。
沐青摇摇头:“没见过。此人看着像是京城中人,京城中的男子属下倒是见过不少,女子,而且瞧着是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属下是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