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廊下的男子正慢悠悠起身,挺拔的背影一览无余,比他身边身量不矮的黑衣男子还要高上半个头,白色的宽袖锦袍加身,肩宽腰窄,墨发披肩。
随后,他缓缓转过身。
隔着层层灌木,林倾珞倏地对上那双审视人的眼。
晦暗入夜,冷如幽潭,却又极为好看。
她收回了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避无可避了,干脆就不躲了。
转过身,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但是目光却不敢看云琛,只是微微颔首,道:“见过公子。”
一边的沐青犹如看戏的一般,打量一下自己的主子,又看了一下那位衣着朴素,却又长得极好的姑娘。
一袭茶白色半臂褙子,白毛衣缘衬得小脸妍丽可爱,半截白皙的细颈弧线优美,似羞似惧,不敢看他家主子。
尽管不是正脸,却也是他入季府以来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但是他家主子依旧不为所动。
云琛眼眸依旧冰冷,嘴角的笑意轻蔑,脑袋微侧,问她:“何人?”
卷长的眼睫无措地扫了两下,林倾洛想,此刻自然不能暴露身份,万一这人之后找她麻烦可就不好了,思虑再三,她道:“路过的、季府的客人。”
“哦~”云琛两手背在身后,悠闲地看着林倾珞,又问,“那请问小姐要去何处?”
既然是路过,问个去处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林倾洛却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去往季公子设的世家公子的宴会吧,而且此人正是从那里出来的,若是问起她去做何事,她又如何说。
想看看传闻中的云琛公子是何模样?说出指不定以为她是少女怀春,爱慕那云琛公子呢。
撒谎?也不行,以这人的机,拆穿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见她犹豫,云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答不上来啊。”
说完,他迈着悠闲的步子一步步朝着林倾珞走去。也不是他非要过去,而是想要出去就必须路过林倾珞所站之地,可看他走过来的气势,似要寻衅滋事一般。
他走到林倾洛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都说不出自己要去哪,又怎么能说是路过呢?”
林倾洛胸口悠长的起伏了一下:“前厅。”
只听一声轻笑响起,那人又开口:“那可走岔了,既是去人多的地方,怎么往人少的地方钻呢?”
她本想退,可此人咄咄逼人,似是不将她逼到原形毕露誓不罢休一般,既然如此,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她倏地抬眸:“我无意听公子说话,公子何必咄咄逼人。”
只是抬眸看见那张脸的一瞬,她又垂下了眼睫。长得俊美却又凌厉的脸,当真是少见,况且他还盯着她,她承认,自己此刻又生出了退缩的念头。
对于林倾洛的眼神,云琛太熟悉了,自小有多少女人看见他都是如此,而且,今日入季府,眼巴巴往他面前凑的人,或者和眼前这个女人一样,躲在背后看他的人,都不在少数。
不过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罢了,他似是也觉得无趣了,冷笑一声,竟然直接绕过林倾洛,走了。
出来和霍文文碰面之后,林倾珞才被告知那边的宴会已经散了。霍文文一脸苦大仇深地和林倾珞抱怨:“听说季大公子招了几个舞女过来,有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在云琛公子身上,惹云琛公子不快,拂袖离开了,之后宴会便散了,我哥都回来了。你说那舞女是不是故意的,不然舞技如此不堪,怎么会受到季公子的邀请入季府献舞呢。”
林倾珞有些出神,想起了刚才撞见的那个白衣男子,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是因不喜季公子宴会上出现那些女子而离开的,难不成,他是……
此刻还不能妄下定论,林倾珞转头问霍文文:“文文,那宴会之中,可还有其他公子因为舞女的事情而不悦的呢?”
“我倒是没亲眼见到。”霍文文抬眸看林倾珞,续道,“不过我哥哥说,国舅爷脸色也不好看,说那些女子一靠近他的身,他就躲开。”说完,还轻笑了一下。
国舅爷,名为侯言,是当今皇后的兄长。
当今圣上八岁便登基了,在位十二年,皇后与圣上是年少夫妻,伉俪情深,如今皇后也才二九年华,国舅爷如今也才弱冠,自然是能和季公子混迹在一起的。
这也就说得通了,他为何敢说季公子是欲猪,果然是权贵,还好当时没有透露身份,否则怕是会惹来麻烦。
“珞珞,你问这个是做什么?”
林倾珞抬眸,轻笑着摇头:“没什么,好奇罢了。”
两个小姑娘在石头小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丝毫不知,她们的举动已经被不远处的一处阁楼里藏着的人尽收眼底。
楼里面之人,正是林倾珞的嫡母胡玉珍和晟王府王妃孙芝荷。
半个时辰前,胡玉珍在林倾珞离开之后,在那些贵族夫人面前大肆夸耀林倾珞,好的一句没提,光说她长得好看身段好易生养,还顺嘴提了一嘴,说她眼睛夜里看不清物,说这样的女子本分,至少不会夜不归宿。
贵族中娶妻皆是想找个身份匹配的,能对家中男子升官发财有所助益的,哪怕身份不配,那也得是个知书达理、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哪有人会找长得好看貌似狐媚子的女人做妻,那都是找妾的标准。当然,胡玉珍本就是想将林倾珞低嫁给人当妾,越是不正经的人看上林倾珞,她就越高兴。
本以为会惹来一群家里子嗣单薄却又上了年纪想再添子嗣的人家,没想到,倒是把晟王妃给吸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