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收了手机,等她下面的话。
张澍克制着情绪,缓缓地说:“我感觉里面至少得有90都是残疾和重症儿,符合我们领养和被领养的都在这90里。”
“我跟我妈就想着顺路去了解一下,我们知道残疾儿童占比会很高,但没想过这么高。我们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养小孩的目的就是想要同她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一种亲密关系,无论将来她去哪儿发展,我们想到彼此就会有一种温柔的力量。这是我的一种美好愿景。但大致了解过后,我觉得责任太重大了。”
“你得慎重考虑。”万清严肃地说:“首先你自己有没有能量去承担这样的生命,远不止经济层面的问题。”
张澍轻轻地说:“是啊,我妈也这样说。”
万清问她,“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烧烤店要到了,张澍说:“这一段事太多了,等我妈婚礼后再说。”
店里这会儿正忙,江明珠没空招待她们,先给她们弄了张桌子坐在外面。九月中旬了,天气逐渐凉快了,坐在外面喝酒还是很惬意的。
俩人先坐那儿喝,也顺便催了周景明,要他来的时候拿一瓶好酒。店里的酒不行,辣嗓子。
万清望着满座的食客,也是心闲,简单同张澍说了江明珠的经济状况,新区的住宅全款,商铺贷款再几年就还完了。张澍听后也诧异,久久无言,能说什么呢?只能发自肺腑地说厉害,至少比她们俩厉害多了!
张澍的车是自己买的,房子是父母的老房子置换的;万清是早有能力在老家置房产,一直不买是忌惮上海的“首套房资格”。
她处境尴尬,才造成了如今家里上海都没房、且钱也没完全攒住的狼狈局面。原本她是有更多钱的,尽管离首付款还是差得远,但她拿去做投资理财了。最后说不上大赔吧,但让她很膈应。
俩人小叙着,周景明拿着酒过来了。他刚落座,张澍就问他知不知道明珠的经济状况?周景明应声,“知道啊。”
张澍吃惊,“你早就知道啊?”
周景明说:“是我建议她置办不动产的,楼盘是你妈帮着看的。”
“怎么哪儿都有我妈呀?她都从来没跟我说过。”张澍无语了,“我所有事都跟她说,她各种事瞒我。”
周景明叉开双腿坐在那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也没接话。
张澍随口说:“感觉咱们俩怎么混得还不如明珠跟徐佳……”没说完就意识到这话有歧义,紧接就同周景明说:“我跟土清还老担心她被人骗,被人拐卖。”
万清接话,“就她那睚眦必报的样儿,被拐了她敢把那家一把大火给烧了。”
“没错。”张澍笑着附和,“她能干出来这事儿。”
周景明听着,没吭声。
夜风一阵儿一阵儿的,有片树叶落在了下酒菜里,被她们捏掉继续吃。江明珠终于忙完一轮了,手里抓了把烤肉串坐过来。一分为二,一半辣一半不辣,不辣的朝着周景明。
她在后厨快热死了,短袖的袖筒被她撸到肩上,两小撮腋毛不拘小节的露着。她坐下先闷了一大杯冰啤,然后捏了片鱿鱼干,沾着芥末一面吃一面听她们聊。
她俩聊的话题五花八门,她也听不懂。譬如此刻她们在讨论韩国电影,说对比揽获各种大奖的《寄生虫》她们更喜欢《燃烧》。那可是李沧东啊,谁能不喜欢李沧东呢?她俩愤青般的破口大骂,《燃烧》怎么能在戛纳颗粒无收?《小偷家族》是很好啦,也很喜欢是枝裕和啦,但《燃烧》怎么能颗粒无收?
江明珠听她们聊,不插话,见谁杯里没酒了给添添,见盘里肉串凉了就让人端回去加热。周景明问她生意怎么样?她说挺好的,远比预期好很多,这些天晚上基本天天坐满。
周景明说那就好,顺手从身上拿出两小盒老牌子的清凉油,在药店碰见就给买了。江明珠拧开闻闻,就是这个味儿。
张澍说到了徐佳佳,说前一阵无意闯进了徐佳佳的直播间,如今她不叫徐佳佳了,叫什么来着……就一个很拗口的艺名。
万清悠悠地喝着酒,听张澍说她在徐佳佳直播间买了海盐味的饼干,问她:“好吃吗?”
“很酥脆。”张澍说:“我买了好几桶,回头拿给芃芃两桶当零嘴。”
江明珠都快忘徐佳佳什么样儿了,问她们,“你们跟她联系上了?”
“没啊。大学后就没见过了,现在他们全家都搬去省里住了。”张澍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还记得那个体育特长生吗?我说他帅,你说他有狐臭……”
江明珠毫无印象,“怎么了?”
“他前年在路上摔倒了,就好好正走着走着摔倒了。”张澍唏嘘地说:“当时说没事儿,但没几天就去世了。”
周景明接话,“他确诊了渐冻症。”
张澍震惊,“啊,不知道呀。”
万清见周景明吃到辣串正在轻轻地吸气呼气,她去冷柜拿了罐凉茶给他,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辣串自己吃。江明珠见状说:“我有烤不辣的?”
周景明喝口凉茶说:“没事儿,我拿错了。”
张澍啃着凤爪问她,“江,我记得你大学初恋是不是就体育生?”
江明珠顿了几秒,想到这么个人,嗯了一声。
“小豪也来了?”周景明望见从后厨里出来的小工,同他招呼。
“来大半个月了,在后厨帮我打下手。”江明珠拿出烟盒让他,他摇头,不抽。
小豪朝着周景明过来打招呼,亲切地喊了声哥,周景明笑笑,同他闲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