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十一点。”
万清朝他摆摆手,你该回去了。随后在餐椅上坐下,慢慢地啃巧克力。
周景明去卫生间洗把脸,抽了洗脸巾慢慢擦手,出来问她,“去我家给你煮碗米线?”
万清饿一天了,筋疲力竭,下楼骑上电瓶车跟着他车去了他家。周母还在忙些杂活,见万清来热络地要她坐,周景明去厨房给煮米线。
他别的厨艺不会,米线煮得最好。
万清坐在餐桌前帮忙剥鹌鹑蛋,周母要她这回在家多歇些日子,难得回来一回,等歇够了再去上班。随后问她们这一行容不容易找工作?有没有年龄限制啥的?她在电视上就经常看见,说年龄大了不好找工作。
“目前还行,我只要想上班随时就能找到工作。”万清慢慢静了心,缓缓地说:“年龄限制会有啊,管理层相对好些,普通职员到年龄公司就会换一批更年轻的。”
“老员工不比新员工更有经验?”周母不懂。
“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万清捏了个鹌鹑蛋放嘴里。那边周景明端了米线出来,催周母,“妈你先睡吧,剩下我剥。”
周母先去厨房摸索一阵,然后回了卧室歇息。
万清捞着米线里的鸡丁吃,周景明坐她对面剥鹌鹑蛋。早年剥鹌鹑蛋这活就是他的。她们只要来找他玩儿,就要先帮他剥鹌鹑蛋。她们爪子脏,剥完弄得哪都黏糊糊。后来他再不让剥了,因为她们老剥着偷吃着,剥完鹌鹑蛋就莫名消失了一半。
万清米线吃完,汤汁也喝完,人也有了精神。她先把碗收回厨房洗了,然后坐回来帮着剥鹌鹑蛋。周景明面前放了两个盆,一个装煮好的鹌鹑蛋,一个放剥好的鹌鹑蛋,剥下来的蛋壳就随意堆在手边。小吃店每天要用大量鹌鹑蛋,米线啊热干面啊麻辣烫啊……每份出锅前都会丢去俩。
她剥着看看周景明,见他没说话的打算,商量着说:“明天你攒个局呗,晚上一块吃饭。”
周景明拒绝,“我明天晚上有事。”
万清说:“那就约中午?吃完你们各自上班?”
周景明应了,“那就中午吧。”
万清说:“明天你问她,问她想吃啥。”
周景明摆摆手,你回去吧。
万清出来院里骑上电瓶车要回,周景明也骑上母亲的电瓶车送她。万清说:“犯不着送。”
周景明淡淡地说:“太晚了,我怕担责任。”
行,你爱送送吧。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万清骑着电瓶车在前,周景明骑着电瓶车随后,俩人七绕八拐,像一对孤魂游梭在这人世间。
隔天晨跑,听见树上的蝉叫,心情大好。她最讨厌夏天的躁,但同时也最喜欢夏天的躁。
夏天啊——永恒的夏天——她的整个生命里,夏天最深刻最隽永绵长。
夏天有用不完的暑假,有充沛的精力,有无限的希望;会在烈日下奔跑,会高歌,会旁若无人地打闹,会渴望长大;当然……也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也有哪怕泡在泳池里,也消解不了的躁意。
她也想到了和周景明在房间里摸索着,以某种反叛的仪式急于和过去告别,迫切地想要成为大人。她真想回去爆锤自己,待在伊甸园里不好吗?
想到这儿,她又想到一段话——总反复回忆过去,说明对当下的生活并不如意。
她瞬间对自己有了警醒和提防,接着就查这段话是谁说的,让他一边儿去。
她沿着街道回家,买了两兜时令水果,到家洗洗吃吃,过完这个暑假吧,暑假后就回上海。趁这两三个月给新屋添家具,父母想要中式就中式吧,自己一年住不上两回。最好这期间老房子能卖掉,她也能把各种手续帮着给办了。想着她就打开手机登陆qq,看江明珠有没有给自己留言。
距“寻友启示”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她依然杳无音讯。
临中午她骑着电瓶车去了昨天那家商场,张澍跟周景明说想吃烤肉,而且还是那家的烤肉。
万清停好车摘着防晒袖乘直梯,服了,就不能换一家吗?
她早到半个钟拿号排队,门前已经坐了一溜的人。她坐那儿把防晒袖和车钥匙装随身包里,装着装着忽生感慨,自己明明是都市精英,独立大女性,如今沦为穿着人字拖,骑着电瓶车满街跑的……小城二流子女青年?她立刻调整了坐姿,打直背,张开双肩,感觉气势立马上来了。
但就这么端坐了一分钟,仅仅一分钟,她觉得脚下的人字拖太拉气质,去他的吧去他的吧,先做个小城女青年吧,等回上海了再做精致女性。这么一想,双肩立刻耷了下来,继续有气无力,继续颓唐不安。
那俩人姗姗来迟,周景明先到,然后微信张澍,她说正在找车位。周景明找个离万清最远的位置落座,扫码点餐。
万清阻止他,“张澍还没上来呢。”
周景明关了手机,等张澍上来点。
半天张澍上来,直接坐在周景明旁边,问他,“怎么还没上菜?”
周景明把手机给她,“你点吧。”
“怎么不提前点?中午吃饭就这么点时间。”张澍点完餐催人上快点,接着就跟对坐的万清对视,她捧起杯子喝茶,万清也低头喝茶,周景明则事不关己地跟人回微信。
局面尴尬了有一分钟,万清找话,“周景明,你上班为什么不穿商务装?”
“因为不想。”周景明收了手机看她。
“t恤不会太随意了吗?”万清点评,“而且你穿白t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