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说过。”张澍坐起来,很震惊,“你从来没说过。”
万清这才想起前一段是周景明问她结果。她底气不足地说:“……最近事儿多,我忘了。”
“我都不知道你考研究生这事儿!”张澍说。
“我谁都没说,我怕万一考不上……”万清无力地解释。
“你考不上我也不会笑话你的。”张澍看她。
万清显难堪,什么也没说。当初准备考研的时候她就没打算说,除非收到录取结果。
张澍没再深究。她明白万清心里一直憋着股气,但对于她考研这事瞒着自己,她还是有些伤心。待万清离开后,她发信息给周景明,说万清考上研究生了。
周景明回她:【我知道。】
张澍呆住,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景明回:【大二她就有计划了。】
张澍没再回他,好半天,给母亲打电话,说万清要去上海读研究生了,说早知道听取她建议自己也考研了,说着说着她难过了起来。她不是嫉妒万清考上研究生,而是……而是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这事她没告诉自己但告诉了周景明。
万清从她家出来想到什么,立刻给周景明发短信:【别跟张澍说你知道我考研的事。】
周景明收到短信回:【我刚已经说了。】
万清要疯了,这下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那边周景明放了手头工作,忽然明白了意思,问她:【考研这事你只跟我说了?】
万清回:【嗯。】
周景明回:【对不住。】
别人不懂,周景明懂,懂万清并非刻意隐瞒考研的事。如果换作是他,他也是同样选择,考上了再说,考不上绝不提。他清楚万清的心高气傲,也知道她大学这几年过得并不好,去年暑假他坐火车去她的学校看她,能隐隐闻到她身上的烟味。偶尔俩人夜里聊电话,他也能听到电话另一端的打火机声。
这一年他跟万清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他们每周五都会通话两个小时。最初是他先主动打过去,聊了半个月后,万清也会主动打过来。俩人很默契,每周五晚上十点开始聊,聊到十二点结束。不聊糟心的实习、不聊个人的迷茫、不聊未卜的前程、更不聊人生价值和意义。就胡扯八道一通聊,聊八卦易经、聊宇宙玄学、聊灵异志怪……
还挺好的,每每聊完这两个钟,俩人心里就会无端舒坦很久很久。
读研一的这一年冬天,万清在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她的“真命天子”,大她六岁的哲学才子。她崇拜他的才华横溢,欣赏他的风趣儒雅,在她主动追求了两个月后,俩人步入热恋。
同年张澍也步入了热恋,嘿嘿嘿……对象就是商场负一楼音像图书区特迷人的老板。她工作日在省城上班,周末回来谈恋爱。
万清问她两头跑累不累?她甜蜜地说甘之如饴。
在对“哲学才子”的万分好奇下,张澍在次年暑假坐火车南下,打算去见见这位让万清赞赏不已的男友。见完回来没几天,万清父母得知后追问,张澍回:“挺好的挺好的。家世才华各方面都很优越。”
万清母亲问:“他面相怎么样啊?”
张澍回,“很和善很和善。”
万清母亲又问:“他多高啊?”
张澍回,“……快一米八快一米八。”
万清父亲听不下去了,不让她过度在意男人的外表。说万清的个性,能看上的对象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万清母亲觉得有道理,老两口的心这才踏实了。原本让万清去西藏高考他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觉得是自己把孩子前程给毁了。如今柳暗花明,只要在单位跟人聊天,他们不自觉就把话题引到女儿身上,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没多久,万清就成了他们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不服输不认命地考到上海名校研究生,男友还是家境优越的哲学家。有人就不懂了,问哲学家是研究啥的?对方想半天,问那你知道马克思主义的马克思吗?
等张澍再听到坊间版本时,火急火燎致电万清:家里都说你对象是个老头!
周景明是在和母亲的通话中得知万清谈对象了,之前和她通话时他隐隐有察觉,但从来没问。待证实后他什么也没说,一句也没问,直接订了上海的机票去见她。见她干什么呢?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他又愤怒又屈辱。
等到了上海他冷静下来,机场都没出,又订了机票折回去。他师出无名,他哑口无言。有些话他绝对问不出口,如——你和别人谈恋爱,那这两年每周五的聊天算什么?
毕业后他拒绝了名企的offer,在师哥的推荐下去了浙江一家成长型企业工作。接着毅然决然地向过去的一切告别,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并未告知万清和张澍。
后来张澍联系不上他,想去他家问他父母要新手机号,万清阻止了她。当时张澍就特别崩溃,恨死他们了,恨死他们这些不告而别的人。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六个人,在他们相继过二十三周岁的这一年里,失联的失联,走散的走散,物是人非,地覆天翻。
旧雨重逢(一)
张澍是最早从省会回来老家的。
那是二零一九年,她二十九岁,考公上岸,也刚结束一段婚姻。
前夫是那家图书音像店的老板,俩人热恋两年结婚四年,婚后定居在省会。离婚是张澍为他提出来的,在她看了无数家医院,确诊为先天性子宫异常后,她冷静提出来的。尽管前夫再三挽留,提出可以领养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