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外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不待见这位异母姐姐!偏偏这位一直以来怎么就能厚着脸皮往上贴的。。。。。”
“一个庶出,没点心机本事能当理国公府大奶奶?这位,我可听说了,不是个瓤茬。。。。。本事手段尽有的,两面三刀,可不是个好惹的。。。。。”
“再不好惹如今只怕日子也不好过了!不过话说回来,看着就是个精明人,她怎么没看出来坤宁宫这时候沾不得?这时候还敢挨坤宁宫,不是上赶着给皇贵妃娘娘添堵。。。。。”
屋内门一响,旁边交头接耳的宫人立即闭嘴。
出来的丫头绷着一张脸,提着空水壶对前头两位若无其事的宫人道:“怎的这时候还没热水?”
一个宫人皮笑肉不笑回:“咱们几个只管看屋子,上茶上水的事儿不归咱们管。姐姐想喝茶,得找那管茶的人。”
出来的丫头脸顿时绷得更紧,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主子唤她。她狠狠瞪了这帮拜高踩低的宫人一眼,转身进了屋子,狠狠关了门。
眼里的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天底下果然哪里都一样,到处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势力小人!府里是,宫里也没两样。
把眼泪憋回去,这才转身,摸着自家夫人手里的手炉都不热了,可这次愣是连个火盆都不给。哪里穷,都轮不到皇宫穷。皇宫里从来不缺火盆,只是竟然也有轮不到她们的一天。
以前就是皇后娘娘不待见她们,宫里也无人敢轻慢皇后的娘家姐姐,哪次不是香茶热水的上着。
如今看来,皇后是真的失势了。
看着自家夫人发白的脸,这丫头又想哭了。
她家夫人一向强健的身子被两次小月子折腾得越来越坏了,可府中那些人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最近夫人下红就没真正停过,可偏偏连躺都不能好好躺下,府里上下都盯着等着,她们夫人越虚弱,对外却要越发刚强。
不能示弱,一旦示弱,不说二房虎视眈眈的二奶奶,就是他们大房那位受宠的齐姨娘也能把她们正房踩下去。
丫头忍着泪看向抱着冷掉手炉的大奶奶。
始终安静坐着的女子正是皇后慕月下的异母姐姐,她已坐了不知多久,唇上唇脂淡了,露出了苍白的唇色。
一向注重体面的人,此时愣愣的,竟然都忘了补涂唇脂。
丫头不明白自家奶奶为何这次一直等,从日中等到了日落。她们大奶奶与皇后之间——,可没有什么情分可言。皇后娘娘,从来都是不见的。
日头彻底落了,有人来撵人,宫门要下钥了。
慕熹微唇角动了动,看了大丫头一眼。大丫头恨恨地把早已准备好的银子塞到了宫人手里,咬着牙道了扰,搀着自家夫人离开。
她们身后,已有小太监开始上灯。
亮起的灯光都在她们身后。
两边宫墙夹着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宫道,主仆两人相互扶持,慢慢走着。
慕熹微看着前方长长的宫道,高高的围墙。她一步步走着,好像她一生都在这样的高墙中走着。跟理国公府那些人争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如今她已山穷水尽,就连入宫的打点都差点拿不出。
天真冷啊。
人活得真累啊。
大丫头终于忍不住道:“明知。。。。。夫人何必一次次上门吃这个挂落!再说,眼下皇后娘娘自己还不知怎样呢!”
“她不喜欢我。”慕熹微苍白的唇带出一丝惨淡的笑意,抿住了那丝惨淡,淡声道:“我也不喜欢她。”
“可再不喜欢,我与她,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慕熹微又笑了一声,露出了几分凄凉。“可惜她傻,什么都看不明白。”
慕熹微走不动了。停了步子,扶着丫头喘息着。回头看走过的宫道,那么长,幽幽暗暗。
“我怕是熬不到下次进宫的日子了。。。。。这样也好,相看两相厌的人,一面不见也好。”
大丫头紧紧搀着自家主子,泪簌簌而落。天冷,泪渍得脸疼。
她的主子一辈子刚强,却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丫头搀着的胳膊早已瘦脱了相,可一旦回到理国公府那个大院,还是要打起精神,维持体面。人人都等着,等着看她们主子露出一个庶出女该有的穷酸相。不能低头,一旦露出弱相,数不清的人等着把她们踩到泥里去。
突然,安静的宫道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丫头正要扶着慕熹微往宫墙根儿避,来人却向着她们过来了。
是个小太监。
夜幕中看不清来人的脸,这人迅速低语一句:“这宫里,以后都别来了。”
说完把一个木匣子往大丫头怀里一塞。丫头木愣愣接住,被木匣子坠得手一沉,慌忙抱紧。
等她回神,来人已走得没影了。
主仆两人打开了木匣子。
丫头被内中东西一闪,眼睛眨了眨才睁大看清。
全都是金玉珠宝,满满一匣子,炫目璀璨,照亮了这一角幽暗。
丫头的心狂跳,惊喜:“夫人!”
有这些,她们就不会那么难了!看那些贵女姨娘谁还能拿头面首饰说事,谁还能拿银子打她们的脸,看她们笑话!
慕熹微却拈起其中一个珠钗,瘦骨嶙峋的手跟苍白的唇一样,抖得厉害:
“出事了!娘娘要出事了!”
说完她回身踉跄就往内宫门方向奔,要不是丫头及时扶住,整个人都差点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