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俊看她这样不由感叹:“平日里没喝过酒的人就是这样,你还算好点,你看看你旁边那个,怕是等下被那个疯婆卖了人都没醒。”
扶寻冬转头去看,果然袁华婉在房间的另一侧。她喝得比她要多,醉得也比她深,眼下人还睡着。
扶寻冬心下有了掂量:“是,那人吗?可你们都是暮西人,你与华婉争光争得难道不是一荣俱荣的道理吗?”
“一荣俱荣?”多俊真是爱笑,“你家还真是远离朝堂。首先,暮西不是大玉不是朝东,从来没有一体的道理,内部渊源繁多我就不多和你费口舌了,你且记得暮西不是一人一言堂的地方。其次,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人只在意自己是不是天下第一,别人的死活她只觉得关他屁事。”
“是在说我?”狄妙芙推门而入。
“不然呢疯婆?”
“真是没家教,”狄妙芙倒也没兴趣看他,“来人,把地上这个和这个捆了丢出去。”
“这是对我们两个没兴趣,还是,”来人直接将多俊的嘴封了,拖走多俊又拖走地上的。多俊频频回首看向扶寻冬,眼里未尝没有担心。
扶寻冬淡淡地朝他笑了一下。
多俊倒是静了,眼里更担心了。担心不过片刻,就被人按着头拎出去了。
“倒还笑得出来,”狄妙芙的心情很是不好,嘴上更没饶人,“不愧是跳成那糟心样还能说出自己要做天下第一的厚脸皮。”
她心情是真的不好,最近父亲待她比以前差多了,钱财要克扣,连脾气都不许她乱撒。全天下谁不知道每隔几年逢上朝贡,她都是要来寻人不痛快的,这次父亲竟然说让她不要乱来,不许她寻人麻烦。
越想越觉得气恼,越是不让她干她越是要干,趁着天黑就把人绑了。
扶寻冬只是看她:“狄小姐,吾不太明白,我听说过你会欺负年年朝贡的第一。可今年,遴选出来的领队和领舞都不是我,为何会选中我呢?”和一寝的姑娘一局子的舞姬们待久了,她如今也学会了如何同人交涉,终不再是只有她和母亲的一方天地里的她了。
“话真多,手筋和脚筋你想先挑掉哪个?”
“只是因为我那日在大殿上说了我想做天下第一舞吗?狄小姐原来喜欢天下第一的位置喜欢到别人连想都有罪吗?”
“你凭什么想!”简直是直接踩在她脚上,“我从启蒙起日日练功,天天习舞,未曾有过一日懈怠,这满天下与我同龄的人谁天赋比我高,谁又比我刻苦?”
扶寻冬本不该问这话,但她下意识就问了:“析问寒的天赋也比不上你吗,六节也不若你刻苦吗?”
“析问寒的兴致根本就不在舞上!纵他天分高,跳得好,学什么舞都比别人快又如何?我瞧不起他的态度,何况我并不输他。至于六节,野心是有,能力是有,只可惜他同他母亲一般,天赋平平,跟普通人比算好,跟我们这帮人比,根本就不算有天赋。你根本就没见过六节跳舞吧,他若是有天赋,我敢说这天下没有男子舞得赢他。”
“可我,没有什么天赋。狄小姐是为何记挂上我呢?”
“记挂?”狄妙芙斜他,“倒是会给自己贴金。”
狄妙芙其实和袁华婉很像,就像石榴和南雁也有相似的地方。被爱的小孩会长出相同的骨血,权利场里浸润出来的骨刺会同样锋利。
只是再像都是两个人,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狄小姐,我从未见过你跳舞。可让我一见吗?”
“你也配。”
扶寻冬一点都不恼:“舞本是跳给人看的,不分贵贱。何况我也知道,我此生要做天下第一舞者难如登天,我想看看,”她很是真诚地看着狄妙芙,“我想见见眼前最接近天下第一的人跳得是何样?”
“不是接近,”狄妙芙也很认真,“这一代里,我就是天下第一舞。”
“看来寻冬死前没有这个荣幸。”
狄妙芙蹙眉:“你这就放弃了?我当你是有多大的本事。”她忽然就失去了折磨她的欲望。
这点正中扶寻冬的猜测,这些日子她悟出有些姑娘你需顺着她的话,有些姑娘反着来会更好。狄家小姐显然不喜欢没有生机的猎物,会让她失去玩弄凌辱从而得到满足的兴趣。
狄妙芙看了她几眼:“你的算计落空了。今日我逮你来这里是因为舞卿局上下都在聊说你进步神速,我本有些好奇。我且留住你的命,我要你看着,纵是再练五年十年你也追不上我。”
她同她离得很近,近的这一刻扶寻冬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竟说出了口:“狄家小姐,汝甚美。”
纵是狄妙芙都愣了一瞬,堪堪一瞬,她笑了起来:“我当然美。”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该庆幸,今夕是今夕。”她到底是在挂念父亲说的今年不能对舞姬动手。
虽不知一向娇纵她的父亲为何忽然转了性,但她到底是不想让父亲太难堪,既父亲提了,今年也就罢了。
一个袁华婉一个多俊,什么水平她从小就知道,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眼前这个,虽不愿承认从见她第一面起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有一丝是因为危机感,但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她狄妙芙这身舞技,仍谁都挡不住她是第一。
门又开了,来得是六节。
狄妙芙轻飘飘地看过去:“你进我的内宅都不用招呼一声吗?没家教。”
六节含笑,却没什么笑意:“你暮西谈家教真是罕见。你一声不吭带走我朝东的舞姬还将人捆了一天,便是有教养了?别动她,我留着她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