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和李岫,简直就是两个闷葫芦碰到了一起。除了必要的交流,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闲言碎语。不过这样最好,李岫喜欢这种沉默寡言的同事。与这样的人搭档,工作效率都高了许多。不似与高铭翰在一起那般,将大把的时间白白浪费在那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之中。
考察完两个小景区之后,眨眼就到了中午。李岫不想耽误时间,便提议就近吃个汉堡。阿清可没高铭翰那么多的名堂,爽快的就答应了。
午餐时分,汉堡店里人头攒动,客人们排起了一条长龙。阿清和李岫仓促地对视一眼之后,竟异口同声地说道:“我去排队。”
那声音竟是如此整齐划一,两人不禁相视而笑。李岫的笑里带着些许女孩儿家的娇羞,阿清的笑则很是怪诞,像是生生挤出来的,硬又憨。“还是我去吧。招牌套餐行吗?”他敛起尴尬的笑,礼貌的问向李岫。在李岫面前,他的表情和动作总是显得很拘谨。
“嗯,行。”李岫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见李岫点头同意,阿清方才转过身大步流星的朝队伍末尾走去。李岫也缓过神儿来,选了一处空位坐下,等阿清回来。
这时,邻桌孩子的吵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抬头一看,是一男一女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孩,估摸着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模样。小男孩手里攥着一把黄绿色塑料呲水枪,眉开眼笑的朝着小女孩呲水,边呲嘴里还边骂骂咧咧:“射死你,射死你,给我死!biu~biu~biu~”
小女孩一脸窘迫,被打湿的齐刘海紧紧贴在前额上,小脸蛋儿涨得通红,别过脸去躲闪,两只小手挡在脸上,嘴里尴尬地笑着求饶:“别呲啦,别呲啦,求求你啦!我认输啦!”
然而,小男孩却愈发张狂,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直接怼上她的脸呲,小女孩被吓得紧闭双眼,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闪躲。
李岫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可就在小男孩留意到一旁有人盯着他看的时候,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狡黠,冷不丁掉转枪口,故意朝着李岫呲来。
那水柱不偏不倚,正当当呲在李岫的胸部。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短袖衬衣,胸口的布料被打湿后,很快就贴在胸脯上,内里的粉色蕾丝内衣若隐若现,好生难为情。她铁青着脸,扭头狠狠地瞪了那小男孩一眼,随即匆匆换了个临桌座位。
“哗啦哗啦”。李岫猛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连抽了三四张纸出来,接着低下头将纸巾一股脑儿地捂在胸前,想要赶快把那块被打湿的布料吸干。她没再理会那个顽劣的小男孩,可鼻腔里的气息却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小男孩见李岫走了,觉着没意思,就又把目标对准了小女孩,举着水枪直直地朝人家眼睛里呲。小女孩又尴尬又害怕,不停地躲来躲去,带着哭腔喊:“你呲到我眼睛了。”可小男孩根本不理睬,照样我行我素地呲着。甚至越发过分,伸手去掀小女孩的裙子,朝着她的底裤呲。小女孩已经有了羞耻心,脸蛋倏地涨得紫红,小鹿般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呲溜一下钻到餐桌底下去了。
看着这一幕,李岫火冒三丈。她猛地站起身冲了过去,一把夺过小男孩手里的水枪,对着他那张顽劣的脸就是一通乱呲。
“好玩吗?喜欢玩是吗?来啊,玩个够啊!”李岫彻底失控了,脸上的肌肉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样子,像极了愤怒时候的母亲。
她终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小男孩一开始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笑着,觉得这很好玩。可没过一会儿,就觉着不对劲了,水柱呲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这被怼着脸呲的滋味可是一点儿也不好受。不出所料,小男孩怂了,开始扯着脖子哇哇乱叫,一边哭一边朝着排队的人群拼命哭喊:“妈妈,妈妈……”
听到儿子的哭喊声,一位年轻妈妈冲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将小男孩死死护在身前。她啪地一把打开李岫拿着水枪的手,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有病啊!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孩子!”边骂边手忙脚乱又气急败坏地替儿子擦拭脸上的水渍。
李岫冷眼瞧着这个妈妈,脸盘子还算周正,肉呼呼的,就是那种普通又带点福相的模样。肤色偏黑黄,脸上细看有不少淡淡的斑点,眼角还有几丝细纹。一双典型的丹凤眼,单眼皮,左右转动时透着点精明。眉毛又细又长,一看就是早几年纹的款式,颜色略深,眉形也不太自然。嘴唇色泽暗沉,薄薄的,给人一种刻薄之感。个子不高,身材矮矮胖胖的,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张狂劲儿,仿佛能把一米八的大汉都给比下去。上半身套着一件宽松的麻布上衣,衣服的领口都变形了,前襟上沾着好几粒干了的饭粒,还有一大片暗黄色的油污。齐肩长的头发随便用皮筋扎在脑后,像个洗锅刷子,硬硬的支棱着。
眼见小男孩的妈妈这般护犊子,李岫不禁气得肾上腺素“噌噌”地往上飙。她不再隐忍,一把将水枪狠狠摔到地上,反手就指着自己胸脯湿透的那块地方,犀利地反驳道:“他还小?这么小就懂得猥亵女性啦?是你教的?还是他爸教的?还是……你们大人在家里天天当着孩子的面玩这种游戏?”
小男孩的妈妈没想到李岫措辞这般犀利,整张肉脸顿时憋得紫胀,像颗紫皮洋葱似的。即使是这样,她仍然不认为是自己的孩子犯错在先,还气哄哄地强辩道:“小孩子懂什么呀,你这么大个人跟小孩子计较,真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