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默了半晌,问“嫁给徐毅也不后悔”
南雅说“每一步都是在当时情况下必然的选择。也或许是明白后悔无用,所以从不后悔。”
周洛笑了笑,说“也对。”
南雅问“你呢”
周洛看她“什么”
南雅说“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后悔的事”
周洛头低得更深了,揉了揉眼睛,说“冬天的时候,我不该喝醉酒,吃错药。”
南雅心头滑过一丝凉意。他后悔了
周洛无言,又说“继续听歌吧。”
南雅说“嗯。”
周洛说“我想听红颜知己。”
南雅握着烟的手顿了一下。
周洛撑起身体,揉着额头,说“磁带呢”
南雅垂眸想一秒“我去找找。”
她摁灭了烟头,走去隔间。隔间拉着厚窗帘,光线昏暗。南雅没开灯,蹲在地上,在放磁带的纸盒一个个翻找着。天气太热,她很快全身出汗。
一只手覆上来握住她的手,周洛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了,指尖在她手心摸了一下,摸到一层汗。
彼此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却又竭力维持着表面的稳定。
“找不到了。”南雅笑着收回手,捋一下耳边
的碎,说,“可能弄丢了吧。”
“奇怪。”周洛翻着盒子里的磁带,“你买的磁带都在,偏偏掉了那一盘。”他扭头看她,“如果我没记错,最后一次听是下暴雨那天,五个月前。后来每次在你这里听歌,都没再听到过那盘磁带里的歌。”
“掉了就掉了吧。”南雅站起来要走,周洛迅起身拉住她,“南雅”
因为酒精,他的身体有些摇晃,他手撑一下墙,终于站稳
“南雅,那天,你叫人来修电脑了吗”
南雅沉默,半刻后说“没有。”
“为什么”他盯着她,因为她的一丁点坦诚而突然又有了希望。
南雅望住他,微笑“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我只能说,我希望有机会和你单独相处。”
周洛心一沉。
就是这样的笑容,就是这样的笑容让他沉沦,蒙蔽了眼睛。
刚才残存的希望破灭了。周洛的手从她肩膀落下去,扯着嘴角笑了笑“单独相处。你一直待在隔间里单独相处,给你做不在场证明”
南雅看着他,眼神一瞬间千变万化,陌生,惊讶,哀伤,冷漠,最后回归面无表情,看着他,一个字不说。
“你说话。说你不在隔间里,是那盘磁带”他眼眶红红的,满目悲伤,像被抛弃的孩子,
“去年夏天你找我修单放机,你就不想要它了。你后来买了可以录音的,录下缝纫机和你的声音。你把宛湾抱来让她睡着,限制我,我就不好讲话不跟你闹,你说什么我都简短回答。你问我的那些问题好修么嗯。修的怎么样快完了。多简单,不怕穿帮。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宛湾睡着的,但你算准了我不想吵醒她。至于那歌如果我答错没关系,你说我刚好想听这,这话有歧义,你不放我答的歌我也不会怀疑。可我还是答对了。你知道我一定会答那歌红颜知己。”
周洛说到此处,只觉背脊一阵阴森凉;
“红颜知己啊。在医院里你和我说,你对我是知己的喜欢。那天在音像店买磁带,你很清楚我那么喜欢你,我想知道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我会留意你听的每一歌。你买的磁带上面的歌我都会记住。陈
钧问你喜欢哪,你说周慧敏。那磁带上周慧敏的歌就这一红颜知己。”
他吃吃地笑了一声,笑得泪花都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听那歌听了半个月。每次听着我都在想,你说你喜欢我,不是喜欢小孩子的那种,是喜欢知己的那种。南雅,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心里想什么你一清二楚。”
是啊,他就是她做的牵线玩偶。他是木偶,她是线,那么纤细柔弱,却轻易让他生让他死。
南雅看着他泪光闪烁的眼睛,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道。她转身要走,周洛抓她回来,箍住她的肩膀,
“为什么不听我说完为什么不否认那次你带我到隔间缝上衣是不是也被你纳入计划了因为在隔间里,就在这个位置,我对你做过让我自己都羞愧的事,所以我不想在这里停留,更不想跟你在这里同处,我会愧对你。你笃定了我不会进来隔间找你”
她太周密了,周密得叫人浑身冷,
“你连下雨都算好了,雨声干扰听力,让人察觉不到磁带转动。雨天行人少,买衣服的少。而你在计划前一整个月,店里的服装就没再进货上新过,当然不会有人来买衣服”
他摇摇欲坠,她却始终不开口回答。此刻他突然恨她,恨她终于回归的冷静与冷酷,
“我到底算什么你用来做不在场证明的工具还是一个糊涂的傻子面前放着那么多可疑之处,我却是个瞎子为什么对我好现我这个工具没那么愚蠢,所以对我温柔,让我的心向着你就不会去考虑他们的死因吗”
一个人怎么能这样操控另一个人的感情,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把另一个人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她依然不声不响,那么陌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累得无以复加,迷惘半刻,轻声问
“南雅,你是不是从去年夏天就想杀徐毅了”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希望能看到哪怕一丝表情,可他看不到,她的脸那样的模糊不清,他看不清楚啊。
周洛突然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南雅眯着眼睛别过头去,周洛也遮住双眼,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他的眼睛泌出泪水,
那一刻彼此都看见
,似乎这才是他们的爱情,羞耻,不堪,潮湿,,在黑暗中生存,在阳光下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