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小孩——”她在胖探员的五指间喘息道。
可惜对方并不接招:“还想蒙我?臭娘们——”
又过须臾,被卡住下裆的晏梓人竟也跟着大叫:“小孩!后面有小孩!”
胖探员登时火了:“丫的还想哄骗谁——”尾音未消,已听嗡的一道闷响,一记重棍就结实抡在他的后脑勺上。
倒下一个,另一个瘦的诧然回首,模糊看到一个四尺来高的身影,着了唐草纹鲤鱼咬莲青缎薄棉袄,是个童装,视线往上走,却不见半点粉嫩稚气,反而是一张老男人的脸,胡子拉碴、皱纹遍布,阴赳赳一笑,额上抬头纹刀刀横过,好似个山大王。
“武大!”晏梓人李抚琴看清来者,一时间里又惊又喜。
“就你这帮天杀的吐蕃人,误了我跟娘子见面的时辰!”武大破口大骂,抄起手头的棍棒就英勇扑身。
三打一,瘦探员自然没有胜算,几下招架后便束手就擒。战捷,武大拿出随身的一团麻绳,将两人各自捆过,接了李抚琴递出的毒药,用笔杆将两张嘴巴撬开,几下倾倒,不多时便全部灌完。
李抚琴瘫倒在一处踩阶前。晏梓人不讲究,直接在冷地上躺了,面朝天花大气不迭。
武大站在他们跟前。满头大汗,浑身都是热汽,于是将身上衣服解开,露了半边身子出来,可见一臂膀虬起的肌肉。立在那里呼哧呼哧,童装与侏儒的身量,却是泰山一样巍峨的气势。
“你怎么又回来了。”李抚琴忖量再三,还是问出了声。
武大不答,左右巡了两眼,将在旁书案上的干碟拿了,抄下腰间的葫芦,咕噜咕噜给自己倒了一碟黄酒。
他声嗓深沉道:“崇义坊一个苏州人酿的,不贵,十三钱就装了一葫芦。”
声歇,将碟子举起,看向晏梓人,“晏老弟,来一碗?”
晏梓人摆手拒绝道:“谢了。”
武大于是咧嘴一笑,忽地仰起脖,一饮而尽。
喝完,复又呆立在原处。月色流淌进来,使他仿佛成了滑稽戏《踏摇浪》的一个笑角,乍呼呼一阵引得人们大乐,市集散了,旷旷的大街上独自整理着戏装,又使人瞧见他的另外一面,寥落的,坚忍的,与那灯火簇拥处的样子截然是两个。可他毕竟是为人记住了。
“晏老弟,我刚刚跟他们出去,忽然想到《论语》上有一句话,只记得后半句,前半句却想不起来了。”他忽又出声。
晏梓人愣了愣,说:“是哪一句?”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下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晏梓人很快答道:“有杀身以成仁。”
闻言,武大笑了笑:“是,哎哟,年纪大了,有时候啊,这些不怎么考的,就记不太清了。”
话竟,将手上碟子一斜,滴完里面剩余的酒汁,淋淋的在地面出了一滩黑渍。
晏梓人与李抚琴对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当的内容,但都默契地一语不发。
淋完,武大便回手,将葫芦别回腰间。而转过身,恰好看到窗外孤悬的茭月,一时间竟看愣了眼。
“今晚这月可真不错。”他说。
临走时,武大在地上发现了一枚金碧玉兰珠花。
“你的东西?”藏书室不可能有女人进入,因此他理所当然地看向了李抚琴。
走在前首的晏梓人跟着回身一看——霎时间愣住,眼神转瞬深邃。
“是我的。”李抚琴匆忙倾身过去,将珠花接过,小心翼翼别入自己的腰带之中。
“你放那里,还是容易掉。”武大提醒道。
李抚琴不听,脸上黯黯的。
“没事,走吧。”她催促道。
回到贡院中堂,只见满满当当的一群人。江两鬓、李蓬蒿、窦尧、裴陡行、韩提子、张龟寿都已到场,地上还沓沓绑了四个金吾卫堆迭在一起。方伯庚与他的搭档弩手仍旧是在角落。环顾四际,独独不见一个熊浣纱。
“蒋御史呢?”晏梓人与武大走上前,将各自背上的胖瘦两人一并扔到地上。
江两鬓:“出去了,说是有紧急情况,很快就回。”
话才说完,就听门关处一个响动。回头看,正是熊浣纱脸色阴峻地走了进来。
“蒋御史,一切可算安好?”窦尧起身迎问。
熊浣纱倏然抬头,目光开始在屋内扫视。扫到武大时,眼底本是灰沉沉的冷色的一片,兀的就有了光亮。
她几乎是扑到了武大跟前。
“你们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其他人现在怎么样?!”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武大:“出了延喜门我就一个人往回走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一个个没什么状况啊!”
熊浣纱眼里的光彩瞬间沙散下去。
“‘咒禁科’联系不上陆御史和越御史。”她哀声说道。
“他们失踪了。”
参数主权演绎推理
武大一行六人由影弄出贡院,本来齐齐整整。等到得延喜门,却各自出了状况。
首先是武大突然改了念头,说“有东西忘了,须回去找找”,转了身就往回路走。后面队伍五人向南,出了数来十丈到达景风门,又出现分岔:景风门外一条横街,进了横街南北分别是永兴坊和崇仁坊,元疫走要去前者,那里有一座前朝古寺,是他投宿的所在;林羌笛张树要去后者,因他们特案组的基站就设在崇仁坊的一间邸舍内。
而权鹤一——他要寻他大人权德舆,须得回家,宅子在宣阳坊,所以不能进这条横街,还得继续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