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毕,转看向一边记录的探员,肃声道:“写清楚了,第一轮,二十九人丧生。”
探员点点头,擎笔在一张红纸上写好。写毕,搁下文具,独将那纸揣在兜里,急步跑出都堂。
乌纱头回首,看向全场剩下的四百余名士子,指了指那探员离去的方向:“送信去了,给你们皇帝。”
换个气口,接着说:“所以不必害怕。只要你们的皇帝按我们的要求,诏书一下,我们立马就放人,说到做到。”
全场寂寂的,有一种冷气涌上来,因此呼吸声渐小了,牙齿打战的声音渐大——这是死过人的地方,人们这样想。
在这死人的冷气中,第二轮的半炷短香点燃了。
不过顷刻,传译器中传来基站刑侦人员曹向东的喜声:“有人打手势了!我看到了!不止一个,有好多个!”
窦尧的声语紧接在后:“快快快快快!题目编号告诉我!口水话少说!”
曹向东:“二十六,三十八,还有四十一,方位分别是第二十二行第四列位‘黄’字列‘裳’字座,第八十六行第二列位‘地’字列‘奉’字座,第一百一十六行第一列位‘天’字列‘弁’字座!”
江两鬓很快反应,指出对应的负责人:“第一个是李抚琴的区域,第二个李蓬蒿,第三个武陵源!”
李抚琴、李蓬蒿、武大一齐应声:“收到!”
然而下一顷,便听李抚琴慌道:“坏了!二十六题我不会!”
传译器中话音甫落,江两鬓一抬首,便看到李抚琴那一行东侧,把守的金吾卫有意无意侧过身,向她看了两眼。
“你先别急注意声音,别被听到了。”江两鬓提醒道。
话未竟,传译器已紧跟窦尧的答复:“第二十六题,语出《周礼·天官冢宰》卷八,‘内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袆衣、揄狄、阙狄、鞠衣、展衣、缘衣、素纱’,帖‘袆’、‘揄’、‘阙’、‘鞠’四字!”
李抚琴:“多谢!”而后飞快翻动手上的《切韵》。
窦尧又道:“第三十八题,语出《尚书·商书·咸有一德》,‘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帖‘谌’、‘靡’、‘厥’、‘慢’!”
李蓬蒿道:“了解!”
那边武大已经等之不及:“窦主司,救救我啊,我这题《老子》的吧,这书我启蒙后一遍也没抄过啊奶奶的!”
窦尧于是赶紧:“‘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帖‘毂’、‘器’、‘凿’三字!”
武大欲哭无泪:“我他娘第一个字怎么写啊这不是考帖经这考生僻字默写呢吧?!”
过了须臾,三人已将各自答案在《切韵》上找到。记住对应页序列序字序后,立即活动指节,悄悄侧过身子遮挡,就要将答案传递。
与灌毒金吾卫交代的第二句话——
“这句话,就是让考生认准要给他们传答案的人。”江两鬓一面说,一面转过头,看向中堂另一侧立着的六人,“就是他们。”
一字须插嘴道:“这不可能,科场那么大,一百三十行,你就六个人,怎么传递全场五百个考生的答案?”
江两鬓道:“他们座位并非聚集一处,而是前后分散,每个人约摸相隔二十行距离,差不多能辐射整个考场。往前看容易往后看难,所以,各自座位往后相间隔的区域,就是他们分别负责的传递范围。”
语落,眼神示意,六个人依次上前,介绍自己的方位与负责领域。
李抚琴第一个道:“我是‘地’字列‘芥’字座,在第十六行。因此,从十六行到四十行的考生,让他们都认准我,我就在他们前面,给他们传递。”
接着就是韩提子:“‘玄’字列‘毁’字座吼,从四十行到晏老弟所在的五十九行,就看我的。”
晏梓人即刻接声:“‘地’字列‘璧’字座,五十九行往后,到——我下一个谁来着?”
李蓬蒿赶忙立身:“是我。”
“多少?”
“八十二行。”
“哦对,八十二行。”晏梓人转头道,“从五十九到八十二,这中间二十三行吧,都看我。”
李蓬蒿:“嗯,往后便是我和张老丈人了,他在八十九,我在八十二。”
一个刀疤脸金吾卫说道:“你俩挨得很近啊。”
“对,但还是跟前面一样,八十二到八十九看我,八十九往后看张老丈人。”李蓬蒿解释道,“我在‘玄’字列‘尊’字座,他在‘地’字列‘友’字座。”
最后就是武大:“一百一十一行,‘地’字列‘舍’字座,一百一十一往后的,整个考场最后面的,都看我!”
一百三十行就这样铺排完毕。
刀疤脸发问:“那你们要怎么传答案?”
闻言,众人都把目光朝向江两鬓;后者便举着《切韵》,在旁人注视下飒然走出。
“用这本书。”他掷地有声道。
整个计划陈述起来,就是以考生所打的编号手势为输入,以窦尧广博的学识作中央处理,最后凭借考生每人一手的《切韵》为输出。
考生将题号用手势打出,一公里外崇仁坊架设的军用望远镜捕捉,即刻告知窦尧,以及相应区域的答案传递人。窦尧说出帖经答案,传递人即刻找出在《切韵》上的对应位置,记住页序列序字序,并通过手指运动向考生传递。
“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对应页序列序字序。”江两鬓将三指竖起说道,“食指敲击桌面,三下快两下慢,代表第三十二页;中指八下匀敲,代表第八列;无名指敲一下,间隔后再两下,代表第十二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