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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一个新中国成立100周年前夕的刑侦专家,和一个中唐进士考生的博弈。

起风了,云光望远镜的挡风罩受掀,一晃一晃呼飞起来。熊浣纱抱手扶杯,一步步走到镜台边上,伸手,开罩,而后抚上面的机械零件。

她将一抹唐朝的雪沫,碾在云光望远镜的边沿上。

“好期待啊,他要怎么跟一个唐朝人解释这一切——首先,得从时空穿越说起吧?”

熊浣纱到底是高估了江两鬓的能力。作为一个刑侦人员——尽管是2048年的刑侦人员——他自然是不懂“时空穿越”的相关学理的。好比自小到大都在用手机,但要解释“手机”怎么造——他不行。

因此,面对李蓬蒿的疑问,他只是简简说出了他们穿越所用工具的名字。

“‘仙槎一号’时空飞艇?”李蓬蒿震愕道。

江两鬓木然地点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何一脸吃惊的样子。

李蓬蒿见他不解,遂阖上眼,一字一句,语调悠远地默诵出来。

“《拾遗记》有载: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槎浮于西海。槎上有光,夜明昼灭。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名曰贯月槎,亦谓挂星槎。”

这是古籍中最早的关于宇宙航行的记载:一艘奇特的竹筏,经常在四海出现,十二年一个回旋周天,不断地环绕航行,被叫作“贯月”,或者“挂星”,可以往来于人间海与天上银河之间。

《拾遗记》成书于东晋年间,作者王嘉,是一本神话志怪小说集,里面异闻繁多,从上古庖牺氏、神农氏到东晋各代,应有尽有,最后一卷还记载了昆仑等八座仙山的位置。该书原有19卷,由于十六国的战乱,原章散失,后有个名叫萧绮的南梁人缀拾成文,改编为10卷,这才流传下来。

有关这仙槎的记载,可不单单这一本《拾遗记》。

“《博物志》里也有这么一艘仙船。”李蓬蒿道,“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诸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

很明显,讲的也是这神秘的仙槎。

但他没有列举的是,跟他同时代还有一本《洞天集》,作者是唐武宗时期的天文家赵希鹄,里面写的仙船,名叫“严遵仙槎”,被放在皇宫麟德殿内,“声如铜铁,坚而不蠹”,太和七年成为宰相的李德裕曾经截取它的细枝,刻成道像;到了广明年间,这道像连带仙船都遗失了。

“所以,这‘仙槎’是真实存在的?”李蓬蒿两眼放光地盯着江两鬓,几乎要将后者透穿,“你们还坐上了它?”

面对此问,江两鬓一时不知如何作应。正常情况下,“仙槎一号”和这些古籍里记载的“仙槎”,理当不是一回事——因它就只是个名字——“神舟十七号”、“嫦娥三十二号”,都只是名字,只不过确实得名于传统。

但也有一种可能:在比2048年更遥远的未来,有人乘坐时空飞艇回到尧舜禹时期,像《拾遗记》所写的那样出现,后来代代相传,被东晋王嘉记入书中。从这个层面来看,他所坐的飞艇和古籍里的“仙槎”,还真有可能是同一样物事。

上古的人看到来自未来的飞艇,在书籍里为其命名“仙槎”;而未来的人在造出飞艇后,看到那上古人书籍里的记载,最后自己也用了“仙槎”这一名字——一种历史循环往复的巧合。

没法回答,只能先放到一边。

下一个关键问题:是什么样的杀人犯,逼得他们一群人必须坐时空飞艇跑唐朝来,找李蓬蒿帮忙抓捕。

“连环无头裸尸。”江两鬓定定地看着李蓬蒿道,“一连八具尸体,都是赤身裸体,无头无指纹。”

事情开始于2046年的夏天。第一具尸体,在一个小学男生洗手间里被发现,该小学名叫龙首,位于西安市莲湖区龙首南路;第二具尸体,出现在一个小区的草丛里,市政百合小区,未央区龙首商业街中段;而后第三,太宁宾馆,西安市临潼区斜口社区;第四,里杜村菜鸟驿站,西安市长安区郭杜街道环村西路二街;第五,太白动物医院,西安市雁塔区电子城街道公交五公司门口。

一直到第八具尸体,于2048年4月23日,出现在中科院时空科学研究中心在西安的分部大楼内。

“首先,这八具尸体,都是在凶手抛尸的关联现场被发现的,没有第一现场的第一手物证,而且分布散乱没有规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位于西安市——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长安城。”

“其次,根据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只要两个物体发生表面的接触,在接触面就会发生微量物质的转移,因此任何凶手在现场活动的时候,都会留下转移性证据——即便是关联现场也一样。但奇怪的是,这八具尸体的抛尸现场,真的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物证,特别干净,好像刻意处理过,但又绝对不可能是处理——越是想消灭,留下的就越多。”

“再次,是在同一认定上,我们没办法辨别尸体的身份:尸体赤裸,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证;没有头颅,没办法做虹膜图像识别和人脸识别,指静脉、dna生物检材和传统指纹,都没法在目前的公民身份数据库里比对成功。”

一般来说,根据关联理论,物证、被害人、犯罪嫌疑人、现场这四大要素之间,只要有两个或两个以上建立关联,案子就有可能侦破;但是在这个案子里,这四大要素,无一关联得上,难度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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