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赌。赌季洵根本没有恢复记忆,赌他只是在瞎猜。
“这不可能,”季洵喃喃。他短促地笑了声,像是在嘲笑方倾撒的谎太荒唐:“不可能,在医院里你明明……”
“医院里的确是我。”方倾道,心痛得有如刀绞,偏偏脸上还不能带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但那次是因为愧疚。”
“愧疚?”季洵难以置信地看他。
“对。你先前追过我,但我没有答应。后来……”方倾说着说着话,忽然脚下一软。
头晕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方倾膝盖发软,晃晃地迈开腿走到草地上,侧脸对着季洵。
他盘腿坐了下来,单手撑着头。
手脚都失去了力气,实在是站不住了。风带着草间的尘土气,掠过他沁着冷汗的手指。
牙根又痒起来。
季洵望着方倾的背影,几乎能透过那薄薄的西装看到他肩膀处瘦到显得有些尖的骨头。
“后来怎么了?”他问,无意中再次印证了方倾的猜测。
他的确,什么都还没想起来。
无力感从心底里升起来,顷刻便麻木了四肢。方倾苦笑一声,知道那种感觉又来了。
“后来有一次,你帮、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实在对不起你的付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方倾缓缓阖上眼睛。
他已经连坐着都办不到了。也顾不得地上灰尘,一歪身便躺在了草地上。仰着脸,艰难地呼吸。
“但是我……”
“你想说,”季洵沉着脸打断他,盘腿坐在他右手边:“其实这并不是你的本意,对吗?”
世界剎那间安静了。方倾仰着脸,茫然地看向没有星星的夜空。
“对。”
“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季洵忽然很想笑,手指握拳猛地锤了下草地,发出沉闷的钝响。
“你骗人。”他道,喉头哽咽。
然后他双手掐住头,指肚狠狠地按在太阳穴上,语速极快地低声嘟囔:
“绝对不是这样的……你给我等着,方倾!我能想起来,我一定能想起来……!”
然而任凭季洵将头掐的生疼,大脑里始终是一片空白。
日记记到那里就已经断了,信里也没有任何线索。除了医院里那个吻,没有任何一个迹象表明他和方倾曾经堂堂正正地在一起过。
方倾眼眶里已经蓄满了热泪。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苍白的手指颤抖着狠狠抓住季洵的袖子。
“别惩罚你自己了,没用的。”
“你不可能想起来的,因为这是从来就不存在的记忆。松手吧……”
“……”季洵的手指慢慢滑落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方倾的面孔,片刻之后,徒然不管不顾翻身压他身上,鼻尖距方倾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