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魏東不知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好。」饒冬青隨口應了聲,倉促掛斷電話。
當他只是老同學而已,她一再這麼告誡自己,可有些事不是說說就能辦到的。在這個寂靜的夜晚,許多過去的事被接連回憶起。
饒冬青和鄭魏東都不是親緣深重的人,很早便經歷親人離別的慘痛。少年時的那段感情,與其說是情竇初開的愛戀,倒不如說是兩個境況相似的人互相溫暖關懷,進而走到了一起。
整個高中生涯,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升入高三,方紀輝去外地念大學,饒冬青覺得稍微自在些。但趙延昌和章美霖的關係時好時壞,饒冬青心思敏感,總能感覺出家裡氣氛不對。
有次周六補完課,饒冬青在路上慢悠悠騎著車,特別不想回去。她不喜歡那個家,加上學業壓力大,心裡生出逃離的想法。
晚上兩個大人出去應酬,回到家裡也就她一個人,她想了想,拐彎騎去了市汽車站。本來是想回鄉下奶奶家住一天,後來在車上臨時改主意,提前下了車。
她去山上墳地里看她爸,說了很長時間的話,不知不覺天都快黑了。上山時心裡裝著事沒覺得怕,下山的時候有些晚,四周也都沒有人,她開始害怕了。
腳下漸漸看不清楚,她打開手機照路,可能是心理作用,總感覺周圍的景色沒有變化,一直走不出去。
後來天全黑了,只能看清手機照亮的那一小塊地方。饒冬青又急又慌,想給家裡打電話,可這麼晚了,老人知道後准得急,又爬不了山路,弄不好身體急出毛病,那事就大了。於是電話打去了鄭魏東那裡。
鄭魏東到的時候她已經下了山,石頭的麵包車開過來時,她心裡先是顫了下,四周荒涼,天色已晚,怕突然來到的是陌生人。
車門打開,鄭魏東跳下來跑向她,到跟前上下看了她幾眼。饒冬青腳底踩著一塊石頭來回磨,沖他傻笑著緩解尷尬。
下山了覺得沒什麼了,可剛才她在電話里特誇張。當時碰到根長樹枝,她誤認為蛇,叫聲悽慘到讓人以為她給咬得當場交待了。
饒冬青覺得自己興師動眾,太小事大作。
「摔著沒?」鄭魏東在意這個。
這一問把她問得鼻頭髮酸,強裝出沒事人一樣笑嘻嘻的臉一下卸去偽裝。
「下回要來跟我說,我跟你一起。」饒冬青以為鄭魏東過來肯定會先說她一頓,結果並沒有,她頭越垂越低,往前一撞,撞進他懷裡。
挺長一段時間裡,遇上困難事,受了委屈,她自己憋著也憋習慣了,難受歸難受,忍一忍也就過去。
就像小孩摔了跟頭,身邊沒人理,那麼摔了也就摔了,自己爬起來,該怎樣還怎樣,多疼都犯不著哭。可突然有天冒出來這麼一個體貼溫暖的人,依靠漸漸成了依賴,她心裡頭裝著他,放不出去了。
饒冬青一直覺得他倆的運氣都差了點,臨近高考,鄭魏東的母親查出重病,是那種查出來就沒多少時日的病,撐了不到兩個月,人就走了。
後事是鄭韻的一個工友和鄭魏東一起給她辦的。鄭韻好賭,壓根攢不下錢,鄭魏東賣了姥姥留給他用作學費的一點金飾,管街坊鄰里借了些,那個工友出了點,這才把辦後事的錢湊齊。
儘管母子倆相依為命,但鄭魏東並不受鄭韻待見。鄭韻吃了男人的虧生下孩子,到了適婚年紀,好的夠不著,差點的又看不上,一年又一年溜過去,就給耽誤了,便把怨氣都轉到他身上。
鄭魏東從小跟著姥姥生活,長到九歲時姥姥過世,鄭韻不得已把他接到身邊養,平時管口飯吃,其他的基本不聞不問。
饒冬青安慰他,「鄭魏東你別怕,以後咱們倆在一起,你不會孤零零一個人,我會對你好的。」
那時他們暢想未來,充滿了期盼。
第十五章-修訂版
手術之後兩周,章美霖順利出院,饒冬青搬回去住,以便照顧她。方紀輝也跟著住回來,還和饒冬青睡一間屋子。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分別占據一側位置,互不打擾。他們一同維持著表面和氣,不爭不吵不紅臉,有禮有度,像一對在一起生活多年,失去激情的尋常夫妻。
方紀輝做生意應酬多,經常喝大了深夜才回。饒冬青覺淺,稍微有點動靜就醒,前後忍了幾次,終於爆發。
房門把手輕聲轉開時就給饒冬青吵醒了,接著腳步聲、水聲、開關門聲等等各種聲響輪番往她耳膜里鑽。她用手壓在蒙頭的被子上,勉強隔絕這些噪音,迷迷糊糊睡著。
這樣將睡未睡的狀態下看似平靜的情緒,在身側床墊凹陷下去,好不容易暖好的被窩被拉起一角後徹底失控。方紀輝挨著她躺下的同時,饒冬青一把掀開被子坐起,光腳在地上摸找拖鞋穿好,摔門而出。
黑暗中,方紀輝保持平躺的姿勢沒動,雙眼不受控地眨動著,右眼因為應激反應不斷往外淌淚。剛才被角甩到他臉上,力道不小,正好打中了眼睛。
酒喝多了難受,胃裡又是一陣翻騰,他側了個身,整個人蜷縮到一起,人稍微好受了點。近來不論多晚,他都回家來,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可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因此好轉。
上到三樓客房,饒冬青鋪好床躺下,這麼折騰了一圈,腦殼疼得快裂開,輾轉反側至凌晨兩三點才睡。醒來已是中午,她剛起床,章美霖敲門進來,「怎麼上這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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