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在最前面的孟氿迷惑了一瞬,但战场上瞬息万变,一秒的失神也足够让马上的将军被挑下,被长矛刺穿身体鲜血同泥土混合在一起。
“所以你算是当场顿悟了,主动赴死?”古樾问,“意识到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然后放弃了抵抗?”
孟氿哼了一声闭上眼回味起自己死亡的那一刻,沉默好久后开口道:“怎么可能,顿悟释然是死之后的事情,死的时候我只是恍惚了一下而已。”
明明只是想让自己的痛苦不再生,却让这些痛苦在别人身上不断上演。死后的孟氿站在自己的尸体上回头看,看不到老人口中来接自己的父母,只剩下一路走来的鲜血淋漓。
“我觉得我应该是从我家里人死光的时候,心里就有一股怨气。”孟氿开始深度剖析自己,“为什么别人家不死光偏偏我家死光了,为什么我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赢下去……”
从未停止过的愤怒还有怨恨扭曲在一起,在孟氿死的那一刻全部爆,同他的鲜血一起从伤口中涌出,感染了这块已经浸透鲜血的土地。
不再扭曲中爆,就在扭曲中变态。而孟氿则是在扭曲中成为变态然后爆,第一位厉鬼就此诞生。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死了鬼并且冷静下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只有蚂蚁在啃食血肉吞噬怨气,而孟氿则坐在尸山血海上看着面带微笑的酆都大帝表情麻木。
“然后他把我的血肉从骨头上剥离,我被冯都带去地府做义工,骨头留在这里以暴制暴,用我的怨气镇压这些的怨鬼的怨气。”孟氿瘪嘴。
古樾认真倾听着他的话,直到这里才开口问:“所以你的报应就是在地府做义工吗?”
“拜托,你去没去过地府?你知不知道地府义工的含金量啊?”孟氿忍不住道,“上刀山下火海下油锅都是小事,主要是得把那些死得东一块西一块的人给缝起来。”
在地府的一千年,是孟氿最充实的一千年,他熟练掌握了各种缝制针法,脚踩缝纫机直接踩成了地狱标兵劳动楷模。
孟氿撑起身体看向古樾认真道;“不是哥们吹,就我缝出来的人你都看不出来他之前裂开过。”
古樾面无表情看他:“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吧,早晚你要去拔舌地狱里打手语的。”
孟氿难得说了真心话,但古樾却觉得这个故事里的水分比注水肉里的还多,老鬼头果然爱撒谎。
“不信拉倒。”孟氿哼了一声,“反正……”
“反正什么?”
古樾见他不继续说下意识追问,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孟氿近在咫尺的脸。厉鬼朝着小道士轻轻吹了一口气,黑色的阴气悄悄钻进了对方的身体。
那双有神的桃花眼暗淡了一瞬,孟氿伸手摘下对方脑袋上的安全帽,无视左手传来的疼痛,右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温柔地说出未完的话。
“反正你也会忘记。”
孟氿承认可能是受骨头的影响自己内心有些激动,想找人摆摆龙门阵,正好古樾又是个合格的倾听者所以多说了两句。
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让一个才认识没多久小道长当自己的情绪垃圾桶,毕竟鬼有鬼德,大家还没熟悉到可以互相添麻烦的地步,他绝对不会随地扔垃圾。
等他将安全帽戴回古樾的头上,那双桃花眼很快眨了眨。
古樾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了一阵,像是在思考自己怎么恍惚了一阵,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孟氿问:“绳子编完没,让我等这么久。”
古樾低头看着手心只剩下收尾的红绳,又沉默了一会才道:“马上,符箓用完了,用这个一样能暂时把你骨头的怨气封住。”
他说着打完最后一个结起身,用红绳把孟氿的骨头捆了个结结实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很快褪去,古樾眼中原本浓黑的怨气也几乎要消散殆尽。
“这算是解决问题了吗?”古樾看着被自己封好的骨架问。
“解决了一半吧。哎,回去我得找冯都聊聊,说不定还要被罚钱记过。”孟氿收起自己的半幅鬼相站起来,就看见古樾定定望着自己。
他顿了顿下意识抬头挺胸问:“怎么了?我又没带别的衣服,裸着上身怎么了,再说了我身材这么好,露一下也不伤眼。”
古樾眼神往下一瞬又回到了对方的脸上,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个笑,让孟氿预感不妙心里的警报立刻拉响。
只见他蹲下身从地上捏起一只黑色的大蚂蚁递到孟氿面前道:“孟经理,这个应该就是啃坏大殿主梁的鬼蚁吧,它们身上的怨气和你骨头上一模一样。”
古樾眼睛一眯:“没有你,它们也不会出现,那既然如此,你应该负担起大殿维修的所有费用,对吧。”
两个人对视一阵,孟氿突然转头朝外走道:“走走走,再不走要赶不上古德放学的时间了。”
“你别想推卸责任,这可不是什么不可抗力因素!”古樾立刻追了上去,警告他不要再跟自己耍花招,不然他现在就给冯都烧纸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