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白额前的刘海被风掀起,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些兴奋地颤抖。
“坐好,起飞喽!”
话音刚落,他已经猛地开始向斜坡下助跑。伞翼很快被拉起,在风中快速充盈,发出呼啦呼啦的巨大声响。
轰一声,厉白的脚已然离开了地面。整个滑翔伞快速向悬崖外飞了出去。
“啊————!!”
厉白大叫着,在冲出悬崖的那一瞬间,一股强风迎面袭来,吹得厉白浑身鸡皮疙瘩都在兴奋里鼓胀起来。
厉白感觉到前头的黎艾在强风的冲击下下意识向后倒,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样,爽吗!”他现在超想看一看黎艾是什么表情,可惜,黎艾是背对着他坐的。
而他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满脸的表情都在透露一个讯息——【我厉害吧!快表扬我,我急需表扬!】“你心跳得太快了,糖糖。”黎艾很快便适应过来这种高空悬挂模式,半开玩笑地说。
“喂,你现在整条小命都在我手上,居然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讨好讨好我!”厉白忿忿。
黎艾只是轻笑,笑音很快湮灭在风里。
滑翔伞在快速向上升,伞翼在强风的作用下猎猎作响,不断偏移着方向。厉白不断用操纵带控制着伞翼的受风方向,滑翔伞逐渐平稳下来,时而速度均匀地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
而这时,仿佛就连风和阳光也温柔下来,乖巧地围绕在你身边。
厉白长长做了个深呼吸,感觉满心的浊气都在一个呼气里被吐出身体,而新鲜的空气则随后填满身心。
“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在滑雪场一待就是一天,学会滑翔之后发现这种方法更能散心。在天上飞几分钟,什么糟糕烦恼都忘光了。
用中二一点的说法就是,世界都在脚下了,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厉白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都过去了。”黎艾眼眸中倒映出一片碧海蓝天,心中倒映出的却是一个坚韧的身影。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厉白在那种情况下孤独地翱翔在雪山里所能感受到的压抑和难受,那种内心的煎熬也绝非他嘴里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是,都过去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已经是过去式。而且我保持了七年的单人飞行记录从此也变成历史了!我可是第一次带人飞,你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黎艾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荣幸,荣幸之至。希望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废话,下次你自己带滑翔伞来飞。”
黎艾装作没听懂:“风太大,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厉白咬牙:“装,继续装!”他一拉操纵带,滑翔伞伞翼角度猛地偏转三十度,整个滑翔伞瞬间在空中打了个转,以此来表示不满。
黎艾失笑:“好好好,回去我就学,好了吧。”
厉白哼哼:“两个人一起飞不知道多好呢,还能做双人动作,演杂技似的,超爽。”
黎艾说:“你直接说想和我一起飞不久行了?”
厉白说:“有没有你这么自恋的?!我只是不想带人而已!”
黎艾拖长音调:“哦,是吗。”
厉白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确实就是想和黎艾一起飞,但顺着黎艾的话说又怎么都觉得不爽啊!最后也只能不甘心地喃喃道:“是又怎么样啊,什么时候你能飞了再说吧。”
黎艾颇为自信地说:“很快的,只要我想。”
“自信过头就是自恋了,黎艾。”厉白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又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没错,黎艾就是这种男人,永远有着可怕的自信感,并且用充分的实力支撑这种自信。
自信的男人,总是令人着迷的。
事实上,很早很早以前,厉白第一次不用教练陪同,自己单独操控滑翔伞在阿尔卑斯山飞翔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什么时候带着黎艾一起飞就好了。那个能轻松攀雪山的男人一定会喜欢这种挑战极限,惊险又刺激的运动的。那时他虽然从不觉得这个想法能够实现,但内心深处却还保留着那么一丝丝的幻想,所以他从来不带人一起飞,像是在等人,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可现在,当年那个看似荒谬至极的念想居然实现了,那个期望中的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真的坐在他的副椅上,同他一起呼吸海拔一千米高空上的空气。
厉白眨了眨微微湿润的眼睛,一颗心又胀又满,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倒灌进了心脏。
“黎艾,回头。”厉白突然说道。
“怎么?”黎艾疑惑一下,回过头来。
厉白突然低下头,快速在黎艾唇上印下一个吻。
清淡的风从他们鼻尖呼啸飞过,黎艾微睁双目,倒映在瞳孔深处的厉白背光的剪影仿佛刀刻一般深邃。那一吻,不过只有一秒,甚至更短。就像风突然拂了唇瓣,又像是热烈的阳光瞬间渡过,短暂得几乎感觉不到。然而,那一瞬间的触感,柔软而美好,在一千米的高空上,比所有风景更美,比所有惊心动魄更刻骨铭心。
飘逸的风和热烈的光交织在一起,挑起了探戈,厉白和黎艾的这个十月,有海,有阳光,有鲜绿的高山,有心跳的高空翱翔,也有一个该载入史册的吻。
只有这么短暂的一个吻怎么够。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黎艾恨不得现在就落地,这样他就可以回过身去狠狠擒住那双唇,注视那双黑色的眼睛。
只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吻,却像是一个羽毛,轻而易举地搔到他最触动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