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吉霄。”
电话另一头,方知雨喊着?她的名?字,温柔地对她说。
公事
这?晚方知雨洗漱完,就看到吉霄在群里通知说,本次品牌部去杭州拜访制茶人的人选已定,是?她。
看到这?条信息,方知雨在昏暗的盒子间里高兴地跳起来。是真的跳,外加表扬自己真厉害,就像小学时经过竞选当上大队委。
自我庆祝后第一件事,是?给汪润发信息。
从老?家出?来至今,虽然跟汪润保持联络,但因为忙于工作和生活,又在不同城市,她们一直未找到机会见上一面。
之前得知这?次有可能去杭州,方知雨就跟汪润提过。汪润知道后太开心,鼓励她一定要加油争取到机会。还说只要方知雨来杭州,不管她到的地方再偏僻,她都想办法出?来跟她见一面。
汪润这?一年?来又投身了新事业——直播带货。这?是?个刚兴起不久的新产业,汪润说其实和以前的电视购物很类似,只不过平台换在了网络上。“就是?比电视购物直观多了:有人看还是?没人看,你瞄一眼在线人数就清清楚楚。刚开始的时候老?板同事加一起,观看人都没超10个……但即使对面是?空气,我还是?得播下去,连续n个小时对着镜头?一直说话,可怕吧?”
不过汪润也说,现在工作?眼看着有了起色。直播间?的人流多了,开单也多了,就是?越来越忙。而且卖货和普通上班族的工作?节点不同,大家的节假日是?她的繁忙日,这?一点跟烟雨前线倒是?很相同。
但汪润还是?回信息说,虽然清明假她要直播,仍会努力挤时间?。就是?不知道方知雨被?派出?来公干有没有空闲。
跟汪润开心地商量过一阵,方知雨才反应过来现在有件要紧事情要先?做,那?就是?该收拾行李。
刚打算开始,电话就来了——
是?吉霄。
吉霄跟她说,明天班上够半天就可以回家。下午两点半左右出?发,她来接她。让她安排好时间?,如果有需要交接的工作?,提前做好。
又问她这?次去杭州,可以不戴帽子吗?平时在公司里自由点没所谓,但这?次好歹是?去见重要合作?方,别人不清楚她的状况,戴着帽子始终显得不够尊重。她答当然可以。本来嘛,她戴帽子是?有理由的,但其中最大一个不过是?希望吉霄不要因为看清了她的脸就记起来她。事实证明吉霄失忆得很彻底,所以帽子早可以不戴。
吉霄却以为她介意的是?头?上的伤疤,还特意跟她说,额头?的疤痕她的头?发能遮住,别担心,更不用因此?躲闪。至于化妆,像她平时在公司里那?样就行。甚至可以不化,但要把眉毛补清楚。
方知雨听到这?,告诉吉霄这?是?她第一次出?差,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吉霄便跟她嘱咐了一下,她说等等,我记下来。随后一边听一边记在日程本上。
又听女人提醒她,只要到达目的地,工作?就开始了。从那?一刻起就要有注意自己言行的自觉。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完成,之后就可以放开玩。
话说到这?,方知雨问吉霄:“见完合作?方,我们还会在杭州待多久?是?立刻就要出?发去乌镇吗?”
“是?啊。”吉霄答,“怎么,你想在杭州多留两天?”
“也不是?,”方知雨说,“就是?我有个朋友在杭州,我想抽时间?跟她见一面再走。吃顿饭就好。不,如果没有吃顿饭的时间?,半小时也好,一刻钟都好!”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才回答:“这?点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我跟陆羽确认下,明天答复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当然有。
为了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应对明天的情况,方知雨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才绕到重点:“明天你接了我,还要去接小当家吗?”
”不啊,”吉霄说,“小当家跟铃兰住得近,坐她的车去。
也就是?说,明天全程只有她和吉霄?
那?么住宿呢?她们也住一起?两个人?
她想问,又最终打算留到明天再说。今晚这?样就够了。不然某人又怀疑她的动机。
“其他没有了。”
“那?先?这?样。”
“好,”方知雨说着,却还是?未能克制住飘然的情绪,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
“晚安,吉霄。”
安静片刻后,女人也只是?回答:“嗯。”
感觉出?了温度差,却完全没影响方知雨的好心情。这?夜她兴奋到失眠,放起老?歌跟着一边快乐地哼,一边收拾行李。到了睡觉时间?也完全不觉得困,精神新鲜得很,就像明日要去春游。
这?种付出?努力、获得成就的感觉,真是?很久违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小心地收起渴望。一开始是?不想被?无常伤害,后来是?躲出?了惯性,心变得麻木。
心是?一口枯井,却在这?个春天,等来时雨。
太开心了,以至于睡不着,她也不想吃安眠药。不是?因为恐惧而醒着,而是?因为期许。
在黑暗中,方知雨目光明亮地盯着逼仄的天花板,期待着杭州,期待着茶田,期待着和故友重逢……
期待着去向明日,到另一座城市寻找故乡的影子。
满心都是?期待,便又想起那?首少女时抄下来的诗歌,忍不住独自背诵起来。在黑暗的盒子里,她自己能听见,红色的旧茶罐也能听见。她念:“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总以为只要窗明几净,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