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不?许挂电话,就是为了给她听这个?
怒气上冲,便在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摁下?静音,直接对着?手机骂人:
“你有病是吧?方知雨?!”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空气。
“方知雨?!你声音露出来了!!”
还是无?人应答。
她又?喊了几声,那边仍然没有人。
到此?,她才在尴尬中恢复了一点理智,试着?重新分析听到的一切:
前情是,方知雨去洗澡,而且她关门了。如果那个男欢女爱的声音是从浴室传出来的,那应该有花洒声才对,可是没有,说明?不?是;
如果是方知雨在房间里看小电影,听到她骂人了,她也不?可能没一点回应,说明?也不?是。
那么……声源难道是她隔壁?
她住哪啊?桥洞下?吗?隔音差成这样,她能忍?
而且看这样子,绝不?是今晚才有。对这种例行折磨,方知雨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像樽佛一样。
又?想起她对行乐是有惊恐的。所?以?这声音或许会?令她觉得相当困扰。不?搬家吗?不?害怕吗?
她究竟是害怕上床,还是只是害怕床?不?在床上呢?
说起来那晚也是,她们亲热的开头是很惬意的,直到躺上床,方知雨才开始不?适。目光恐惧,呼吸急促。
焦虑症源于恐惧,治疗方式有好几种。其?中一种是让患者一步一步接受,了解她的恐惧并不?真实,只是认知错误。那件她害怕的事?情,即使做了也不?会?死。
刚想到这,放大了声量的音响里就清楚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吉霄连忙重新摁下?静音。
然后,她终于再一次听到方知雨朝她奔来的足音,以?及那一句庆幸:
“哇,还连着?!”
她方才还乌烟瘴气的心情瞬间好转。好到可以?倒杯红酒。
那之后,她便吹干了头发。穿着?睡裙悠闲地坐到客厅里,抱了毯子过来,一边喝酒,一边听方小姐给她播电影,《重庆森林》。
电影太熟悉了,所?以?她全程走神。想了很多,也不?可避免地想方知雨。她手上有浅红色掐痕,脸也是破的,额头上的伤口倒是长好了,摸上去的触感和她的脸颊不?同。
方知雨的触感是顺滑、柔软的。即使很靠近,她的身上也闻不?到任何香水味。但是是有清香,或许是她的洗发水或沐浴露,还有衣物的味道……
她种茶,也很像茶。茶树开花的时候纯白洁净,要很凑近才能闻到淡香。而且茶性易染,就是说茶是一种十分敏感的气味载体,所?以?才能吸收一方山水云雾,株树不?同,味道也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采茶人不?能用香水、护肤品,不?要染指甲油,沐浴最好从简。采下?后保存也要小心,这样才能保证茶纯正的本味。
而她呢,想破坏那种纯白。
接下?来的想象越来越糟糕。想知道方知雨此?刻是什?么样的。才洗了澡,短发湿着?吗。她在想入非非,电话那头的人却天真得很,大晚上地传来舞步声,还五音不?全地哼歌。之后一个人也笑出声……
疯子。
可她也一样,是疯了才会?保持通话,并且由衷地想看方知雨在她面前跳这支舞。再笨手笨脚,也比小猫可爱得多。但方知雨自己好像不?喜欢可爱,她说,为什?么一定要可爱?当时面都不?吃了,表情还很生气。多么生动鲜活,一点也不?无?欲无?求。
吉霄一边想一边躺下?来。看着?手机,就像看到某某在她身旁。想与?她靠近点,又?觉得那样很危险。
但是,她想,如果是做梦。
梦不?会?有问题,道德上的,法律上的。梦不?用分公私,更不?介意人的真实想法。
如果想法会?暴露,那么她是个低级动物。七情六欲,自私自利,有时候悄悄把别人当傻子。第一次和大学室友一起聚众看美剧,到某个激情片段,她看的是女人。如果想法自动暴露,那她那一刻就原地爆炸了。
所?以?,感谢世界给她这层人肉皮囊。这样,游戏还能继续——
因为方知雨不?会?明?白她。
吉霄朝着?仿佛躺在她身旁的幻象伸手。
别躲开,方知雨。如果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仍能不?躲开就好了。
要是行星撞地球,会?有好事?发生吗?
后来,她在梦里有些失控。梦里的方知雨充满同情地把满身汗湿的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甚至亲吻她,就像她是她刚从野外?救回的小动物。梦里的方知雨稳定,可靠,永远不?会?背朝她。
可是现实不?是那样的。现实中人会?背叛。所?以?轻浮的快乐和深邃的幸福,她只需要前者就好。后者要赌博、要代价,要对另一个人彻底袒露自己。还不?如躲回壳里,躲进梦中: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反正是梦,怎么开心怎么来。
梦到意识极其?模糊,还看着?手机。客厅里回荡着?背景音,是电影里的女人在酒馆外?徘徊。最终还是没有胆量走进去,跟心爱的人见面。就那么逃走了。
可是,她知道结局。结局是警察等在原地,终于等来了鼓起勇气的人。然后他?笑着?拿出一张笔迹被雨水淋花的纸,问她机票有没有过期,还能登机吗?
到此?,《梦中人》响起。
电影结束了,吉霄的意识也在这时彻底告别现实世界。
然而,在意识沉入梦境的前一秒钟,她分明?听到音响里传来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