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胖就站在关柏言身后,虽然是在祭奠死者的庄重场所,也应景穿上了全黑的衣服,但他依然站没站相的靠在一棵歪脖子树旁,眯缝小眼里也全是不耐烦的神色。——说实话,这是每一年里他最讨厌的日子。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关柏言的心情通常都会不太好,那么他们这些经纪人、助理的日子也会跟着很不好过。
而且,今年关天王的情绪似乎比往常更为糟糕,低垂的脸上尽是一片凝重与阴沉。
关柏言已经在这里站了约莫半个小时,熊胖一边不停的看表,一边默默祈祷他的这份哀悼快点结束。
但世上的事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片刻后,熊胖循着传来脚步声的石板路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也是一身黑色西装、提着一篮白菊的宁泽。
“哥。”熊胖叫了他一声。
关柏言转过身,恰恰与宁泽对视,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好一会儿都无人率先开口。
“没想到你会来看他。”隔了很久,宁泽才说了一句。
关柏言没有答话,而是领着熊胖沉默的离开。
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宁泽突然道,“那些照片是从凌之华那里来的吗?”
关柏言的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
宁泽望着他修长的背影,继续道,“你已经判了我的罪也实施了惩罚,我本来不该再申辩,毕竟从认识之初,在你面前我就已经有了原罪。只是凌之华就那么值得你信任吗?是因为他的软弱还是因为他的胆怯,你说过不会由于别人对你的爱情放松警惕,却为什么又偏偏只相信他?”
关柏言的背影如同花岗岩般的坚硬,“我不是相信他,而是不得不怀疑你,你们宁家人劣迹斑斑,容不得别人信任。”
“那么素行良好的人就会一直好下去吗?”宁泽把手里的白菊放在宁熙墓碑前,“柏言,你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你太自信也太霸道,总是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可同时,你也很胆小,不敢承认自己的决断也有错误的时候。就像你害得哥哥自杀,却只敢在他死后来看他;就像你根本不能确定我有没有犯错,却抢先一步将我推开;就像你现在根本不敢回过头看我一眼……”
他话音未落,关柏言就转过头来。
他眯细的眼眸射出的目光彷佛是利剑直刺在宁泽脸上,宁泽却笑得泰然自若,“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的帮助,是你让我相信在这个圈子里凭借自己的单纯的努力也能获得成功,所以我仰慕你、喜欢你、甚至爱上你,在你面前越来越卑微,总想着要怎么去弥补我们那段不愉快的开始。不过,幸好,很快你就亲手毁了这一切。你摧毁了我对你的梦幻,也毁了我幼稚的理想,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曾经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和坦白,你就可以拯救一个灵魂,但你却因为自己的胆而怯吝于给予,所以无论以后站在你面前的是怎样一个宁泽,你也只能毫无怨言的接受了。”
“你想做什么?”关柏言的脸色愈加阴郁。
宁泽用很温柔的的语气讲出了关柏言曾经说过的话,“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后,他回转身越走越远,甚至没有再看关柏言一眼,而关柏言直到坐回车上,也再没有开口讲过一个字。
随着时间的推进,车厢中的气压越来越低,一直等在车上不明所以的助理和司机都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直冒冷汗,几人只能不停的向熊胖打眼色。
熊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的劝道,“哥,你别信宁泽那小子说的话,他根本就搞不清楚当年关于宁熙的那些事,而且他自己做事也是错漏百出。不然除了他,还有谁知道照片和他借住的事……”
“回公司去。”关柏言猛然抬起眼帘。
昨天他曾收到晓彬的留言,说无论如何今天上午请他务必到凌之华那里一趟,因为有极其重要的事需要向他说明。
这种故弄玄虚的事情原本他并不打算理会,可现在看来会不会其中另有隐情?
听到关柏言的决定,熊胖大惊失色,“啊?!哥,要做什么呀,今天十点钟的这个通告很重要,为这个访谈我们都联系筹备了一个多月了……”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铁青的脸色终究泄露了关柏言心中的震荡,“立刻回华凌国际去,现在!马上!”
飞驰的速度节省了不少时间,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出现在华凌国际大厦楼下。
关柏言让其他人等在楼下,只带着熊胖来到了顶层。
自从接任了华凌国际的全部事物,凌之华的办公室也搬到了这象征公司最高权力的顶楼。寻常人要见现任总裁自然是重重关卡,但关柏言的这张脸就是通行证,他们一路走到紧贴总裁室的秘书室外才受到阻拦。
“关先生,请您等一下,凌总正在会客,现在……”
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直属秘书试图阻拦,关柏言向身后的熊胖一使眼色,熊胖立刻会意,马上上前嬉皮笑脸道,“方秘书,这不就是凌总叫我们哥来的?不然你哪次看我们主动上来过?”他一面说一面拍着秘书单薄的肩膀,连拖带拽将他拉走,“来来,咱们别妨碍凌总和哥谈事情,我请你去喝咖啡。”
“可是……”秘书似有犹豫,但终究抵不过熊胖的蛮力,只能挣扎道,“熊哥,你别拉,别拉,我自己能走……”
待二人离开后,关柏言才走向了凌之华的办公室。
虽然是在会客,总裁室安装着自动电子锁的门却没有关得严实,而是遮遮掩掩的留出了一道缝隙,让室内的对话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