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群给林开昀转了五千块,用作她这一学期补课的费用。
“收着啊林子,”梁群抢先开口,“我妈可是给了我两万的补课费,我自己昧下一万五呢!”
她不知道梁群说的是真是假,但也并不过于扭捏,收下钱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又在备忘录里记下来。
兰澜在寒假去了另一个城市集训,时常给她发一些剧照和海报,已经是个有模有样的舞蹈演员了。
花台的多肉朵朵饱满圆润,显得喜气洋洋,她拍了一张照片,给小花朵画上笑脸,发给了深海。
生活像行舟,每个人都在往前走。
年夜饭是在外婆家里吃的,陈知丽租的房子太小,即便里里外外都干净整洁,也不足以拿来展示生活顺遂。辞职又搬家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外婆,陈知丽觉得她已经过到半辈子,再叫父母操心,就实在不懂事了。
外婆和陈知丽在厨房里忙活,大姨还在外地忙生意,说是初二才能回来。林开昀把厨房的桌椅搬到屋子里,进到客厅时却愣了一下。两辆自行车靠在窗户边,外婆还搭上了塑料布防灰尘。
“开昀,去把饭煮上。”陈知丽的头伸出窗户,往客厅里喊了一声。
“好。”林开昀应着,把桌子放下,又到厨房帮忙。
电视里是万年不变且似曾相识的春晚节目,充作唠家常的背景音,陈知丽和外婆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夹了一筷子凉拌猪头肉到林开昀碗里,陈知丽道:“别光吃饭,菜这麽多。”
“翻年就要高考了,开昀再加把劲。”外婆道。
“嗯。”林开昀应了一声,闷头吃饭。
“你记不记得茵茵?”外婆问,“就是你姑的大女,跟文斌碰上了,听说你现在一个人,问你还愿不愿意。”
陈知丽顿了顿,道:“开昀上大学再说,都过去这麽久了,人也变了,我一个人过的也自在。”
林开昀知道文斌这个人,她小时候见过几次。听左邻右舍的说,从前是外婆家的邻居,曾经中意过陈知丽。那会儿林开昀的爸爸在工地干活,家里的地都是陈知丽一个忙活,虽说常有乡亲帮忙,可农收的时候大家都忙,文斌那几年每到农忙的时候就去她家的地里帮忙,吃过晚饭就走。后来最后一次见他,他送了林开昀一条天青色的公主裙和一双皮鞋,说要去外面发展,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茵茵跟他说了你家里的大致情况,他说愿意帮忙还债,茵茵还跟他亲戚打听了一下,这麽多年一个人,没结婚的。”外婆说。
陈知丽没什麽反应,到她这个年纪,还相信感情就是傻的。即便文斌真的是个癡情种,两个人要互相磨合彼此适应也是很难的,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最难的日子她已经扛过去了,她相信之后的路会越走越顺。
外婆见状也就不再多提了,节目正好演到小品,演员逗乐的包袱引得人哈哈大笑。
外边在放烟花,林开昀仰头拍了一张照片,烟花有点模糊,她发给了梁群和兰澜。
“新年快乐!”
“林子新年快乐!”
聊天界面燃起了烟花,喜气洋洋。
退出群聊,深海头像被她置顶,和往常一样,无人回複。
烟花太模糊了,她想了想,拍了一张夜空,然后画上五颜六色的线条,照片右下角,和往常一样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把照片发给了深海。
她记得周泽瑜的生日在三月份,正是开春的时候。
明年三月,他就十八岁了。
往上翻了翻,上一张是她期末考试的试卷,英语第一次突破130大关。他不在,万年老二排到了第一,她从第五名上升到了第四。
再上一张,是她参加征文比赛拿了金奖,站在台上和语文老师的合影。
她说的话不多,总是用照片去记录。偶尔有一些空境,比如她坐在教室拍的照片,以她的视角,越过他的位置拍的夕晖照进教室的光影,又比如图书馆背后,在路灯和树影下的阶梯。
她从不说“想你”。
高三下学期开始变得忙碌,时间更加紧凑,大部分课本都被堆到了阳台上。课桌上的书本薄了一会儿,马上又被各种练习题试卷和学习手册覆盖。林开昀旁边的课桌还是和之前一样,有时候堆满了试卷,她会帮着整理一下,有时候会拿他桌子上空白的试卷,当做练习,再刷一遍题。
梁群颓丧了几个周,林开昀见他状态不好就问了一嘴,他的视力达不到要求,飞行员生涯算是未始即终。
兰澜和林开昀宽慰了几次,梁群勉强打起精神,过了几天又说要考到国防大学去造火箭,他飞不上天但他的火箭可以。
生活紧凑又充实,心头的潮湿好像退却了几分。
某天周六加课结束,林开昀从学校出来,夕阳正好,太阳光落在头发上,金灿灿的。门口停了很多接学生的车,她想到什麽,拍了一张学校门口的照片,发给深海。
很快,手机响了一声,她没作他想,随手点开,却瞬间愣在原地。
深海没说别的话,只发了一个地址,定位在周家之前的别墅。
眼泪马上就要涌出来,她捂住眼睛,生生把那阵汹涌的泪意压了下去。跑到门口,她打了一辆车,一路上心髒砰砰直跳,世界好像在震动,心里的小怪兽也在滚来滚去。
她很久没有到别墅区来,显然这里的环境有专人静心打理,景观湖和岸边的青草坪垂柳都和从前没什麽分别,像定格的照片,于是她拍了一张,发给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