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泽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几个人这才完全松懈下来。她们将倒地上的女孩扶起来,而那女孩子直到被搀扶,感知到危险已经远离,才终于放声大哭。
林开昀吃完饭在一楼舞蹈室和兰澜聊了一会儿,上楼到综合办公室,準备把今天晚自习要做的英语练习册抱回班级发给大家。
“开昀,把这张卷子拿给周泽瑜。”数学老师叫住她,把一张试卷放在练习册上。
“怎麽才做一半就跑了。”
林开昀听见数学老师在后面嘀咕,她没多想,抱着练习册和试卷就回了教室。
周泽瑜没在座位上,她把卷子在放在他桌上,又多瞄了几眼。试卷上有部分涉及高数内容,她在图书馆借来的高数书里见过几个类似的题目,但剩下的很多题似乎是别的内容,她毫无思路。
周泽瑜的试卷经常会被作为参考答案张贴在班级公告墙上,她很熟悉,只是往常他的试卷干净整洁,连写错划去的痕迹都很少。这张试卷背面被划了一道很长笔迹,她心里疑惑了一瞬,也没多想,转身回座位了。
梁群既没有在吃零食,也没有在偷偷打游戏,见她回来了,反而神神秘秘地凑近她:“你猜猜我今天看到什麽了?”
“不猜。”林开昀没理他,打开英语练习册看题。她英语较为薄弱,纯靠背单词和短文能拿到手的分已经到极限了,剩下靠语感的题目她实在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刷题找技巧。
梁群自己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我就给你讲吧——”
林开昀一边做题一边笑,梁群看着肚皮大,实际上一点事儿都装不住。
“周泽瑜和许恬好像有事儿!”
林开昀笔一顿,问:“什麽事?”
“我今天吃完饭回来,看见周泽瑜在摸许恬的脸,”梁群凑近她小声嘀咕,“你说他俩是不是早恋?”
林开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却又觉得不可能。
许恬人如其名,长相清甜,刚入学的时候还挺活泼的,很爱和同学打招呼聊天,后来渐渐的就不爱说话了,走路也总是垂头看地面,只在有人招呼她时,擡起头腼腆一笑。
“不知道,也许吧。”林开昀没有多说什麽,脑子里恍然闪过那天晚上周泽瑜穿着灰蓝色的睡袍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她的样子。
兰澜从练功房回来,手里提着一袋零食,是给林开昀买的面包和牛奶。这妮子早饭吃得少,又饿得快,第三节课还没上课就饿得脸色发白,又不爱去小卖部买零食,梁群和她都会準备一点吃的在课桌里,怕林开昀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吃,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说是自己吃剩下的。
脚步轻快,兰澜哼着歌往班级走,发现周泽瑜正站在门口,眼神冷冷地盯着某处,听见动静,侧头看了她一眼,走进了教室。
兰澜正觉得奇怪,她虽然觉得周泽瑜平日里笑意盈盈的,像笑面虎,可骤然沉下来脸,就不由得让人心里发憷。
她走进教室,见梁群正趴在林开昀耳边窃窃私语,于是回到座位随手卷起书本敲了一下梁群的脑袋:“说什麽呢?”
“我在说周——”梁群突然歇了声,回头看了一眼,见周泽瑜就在座位上,仿佛听不见这边的动静,安静地低头看桌面上的试卷。
眼见梁群蔫儿了,林开昀就没再继续,对兰澜道:“昨天的数学卷子做完没?做完我给你改一下。”
“哦哦。”兰澜低头找卷子,三个人各做各的事,都没再提周泽瑜了。
晚上林开昀回到小书房,做完作业伸了个懒腰。外边只有竹影,她便打开窗户透气。
黑色的打火机仍旧被扔在窗台上,两个烧到半截的蜡烛也还在,林开昀望着窗外发呆,背后突然传来敲门声。
“开昀,你去二楼送个药。”是陈知丽的声音。
林开昀打开门,见陈知丽捂着肚子坐在床上,小桌上放了个金色的托盘,托盘上放了一杯水和一个棕色的药瓶。
“妈,你怎麽了?”陈知丽看起来身体不舒服,林开昀有些担心。
陈知丽勉强笑笑:“我肚子有点疼,可能是痛经,你送完药就赶紧回来,二楼转角第一间房。”
林开昀皱眉:“你不舒服可要去医院看看啊。”
陈知丽面上不露,侧身卧倒在床上:“我知道,明天还疼我就去医院挂号。”
林开昀端起盘子出门去。陈知丽皱眉捂着肚子,周父昨天晚上喝醉酒,把她拉到了床上,而她没有拒绝。
周父没有收敛力气,她许久不经人事,勉强受住,早上周父给她转了五万,什麽都没说。
陈知丽捂着被子哭出了声,家里还欠着五十多万的债务,开昀的学费是很大一笔支出,而且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周家待几天,这份高薪的工作还能握在她手里多久。
知道她在有钱人家里当保姆,这几回讨债来的人都是兇神恶煞的,她要抓紧一切时间赚钱还债,不能让开昀小小年纪就背上沉重的负担,更不能让开昀栽在那些人手里。
穷到走投无路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温水从头顶淋下来,周泽瑜站在浴室里,水流从头淋到脚。
他心里烦躁,脑子里的啸鸣逐渐放大,对于药物的依赖越来越重,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烟瘾又犯了,他觉得口干舌燥,脑子里不由的想起绿窗帘后的风景。
水是温的,他却觉得燥热极了,随着喘息声不断加重、急促,脑海里骤然闪过林开昀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像一方沉潭,什麽啸鸣、躁动都能沉下去,直到万籁俱寂,直到万物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