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不仔细的地方,谢谢你一直以来包容我。
李维特跌坐在沙发上。不仔细不等于不爱,大老板对他的感情,走到现在一步,越来越没有办法简单地断定。
李维特一直以为那天的三盘菜是他拒绝的本因,是对方没有付出感情的证明。但如果这个证明并不准确呢?他的回应会更改吗?
……不。很明白的。不。
再深想下去却好像要触及一个黑洞,李维特闭上眼睛,第一次在客厅里点了一根烟。
……
那是个两月底的早晨。李维特拿着手机走在街上,因为谈话的内容而脸带笑意。条纹的三件套西装被包覆在黑色的长毛呢外套下,英伦绅士帽的点缀让这个男人显得精神而高挑。
站在人来人往的城市街头,李维特漫不经心地等待着信号灯转绿。还是上班的时间,没有人会为这个英俊的男人投以过度的关注。
十五秒之后,信号灯的颜色变换。道路两边的人流对流着,是这个大都市里最最普通的场景。
然而就好比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在李维特的正前方,一个穿着和他相似穿着的男人稳健地走过,眼神却没有和李维特交汇。
李维特猛然地睁大眼睛,回过头去。
……
我们最终都成为了曾经爱而不得的那个人的模样。
……
李维特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去,推开周围的人群,拼命地向那个人的方向跑了过去。肩踵擦撞,他的手机被挤得落在身后的地上。他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步微微地顿了一秒,依旧是向前冲了过去。
他的手向前伸了出去。
……就要碰到了。就要碰到了。
在那个瞬间,李维特的脚下被人一绊,就这么地直直地朝前一扑,倒在了地上。面前的男人因为响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李维特脸上朝下趴在地上,右手死死地扒在那男人的鞋后跟上,指甲和关节用力到泛白。
男人蹲了下来。
“……李维特?”
……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李维特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对。
傅珅的声音像一把斧子,从天灵盖上朝他劈了下去,只把他几年来习惯的成熟冷静不以为意砍成了一地地渣滓,让他丑陋的本态原形毕露。
李维特的上半身抬了起来,嘴巴发出“啊啊”的叫声,下巴和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眼泪忽然间便流个不停,让他从心底恨极了——他多想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脸啊,眼泪却让那张脸变成了流水里的影子。然而他不敢放手去擦眼泪,因为他的手要紧紧地攥着那鞋跟,生怕面前的人就这么再一次地走了。
“……李维特,站起来。”
这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命令一般的口吻。李维特几乎是欣喜地抬起头来,像一条狗一样,攀附着那个人的小腿,慢慢地朝上爬着,想着要站起来——
然而手上的触感却怎么感觉也感觉不对。李维特的眼泪坠在傅珅的鞋面上,他疑惑地看着傅珅被自己弄得提起的裤管下,露出来的那截机械的脚踝。
李维特几乎是惊恐般地瞪大眼睛,双手在傅珅双腿上快速地摸索。然后他以双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来,望着傅珅。
他望着傅珅,但是他看不见傅珅。眼泪太多太多了。
傅珅没有小腿了。怎么能这样呢?他出了什么事?他一定很疼。他一定受了许多的委屈。有人照顾他吗?这么多年以来,有人照顾他吗?
李维特觉得太疼,太疼了。就连当初傅珅离开他时,他都没有这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是他这个世界上最心爱的人,一个他曾经以为已经完全忘记却依旧束手无策的人。李维特边哭边想,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呢?在我最最恨他的时候,我也希望他是好好的。你这样对待他,是要一起要了我的命吗?
……
这是个两月底的早晨。李维特在街头抱着傅珅的腿嚎啕大哭,而后者低头看着他。
“站起来,李维特。”
李维特止不住地哽咽,膝盖颤抖着,一点点的直起身来,最后死死地拥抱住傅珅的肩膀。
“……别哭了。”
李维特的耳朵哭得嗡嗡地发疼,所以他错过了傅珅说话声里,那无法掩饰的细微颤抖。
——为什么你看起来,还像是爱着我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想在每个文里都写不一样的角色,这里的傅珅就是一定极度理智到甚至无法让人说是悲观的角色。
他不对李维特坦白是因为他认为坦白了也没有用,但是在感情这件事上,有时并没有正确或者有用一说。
虐角色实在很爽,一不小心又想写be了。然而为了不被打死,我还是尽量干净利落地给他he完结好了……
李维特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傅珅了。久到有的时候李维特甚至都会想象自己会怎样地和傅珅再会,对方那时会是什么样子,自己要和他说什么话。这样的想象在一开始是单纯的自虐,到后来就变成了一种怅怅的娱乐,会换来李维特轻微的自嘲,和长久的沉默。
然而这回真见到面了,却不是李维特先前想象中的样子——他死死地握着拳头,眼泪被吹干之后浆死在脸上。他以为在这个场景里自己会说一句你好,或者是调侃地表示对傅珅离开的怨怼。然而没有——他还是低估了傅珅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他有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问题要问,却在发觉傅珅没了小腿之后,觉得那么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