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們鴻小爺最近怎麼這麼愛哭鼻子?」,趙承光調節了一下氣氛,笑著說道:「難不成養了你十八年,今日才發現你竟是個小姑娘?」
鴻雁聽這話氣不過,一把將甘之南剛撤走的胳膊拽了回來,推開他的的袖子指給趙承光看,紅著眼睛氣勢洶洶地說道:「你看他細皮嫩肉的,他才是小姑娘!」
「老子是純爺們!」
「你見過哪個純爺們因為不會做題哭鼻子的?」,趙承光頗為嫌棄地說著,瞧他偏頭就要瞪甘之南,忙接道:「你不要瞪南南,那點事還瞞得過我?我在屋裡睡覺都能被你哭鼻子的聲音吵醒……」
「好了,不過只是高考罷了,你看我不也沒學上嗎?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
鴻雁瞧了一眼甘之南,又扭過頭喃喃說道:「你不懂!高考對我很重要……」
聲音很輕,另外兩個人都沒有聽到,像是解釋,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從一班開始,每位同學在自己疊的紙飛機里寫上一句話,來到台前放飛……」
說是放飛,其實就是一個儀式。因為游高給予學生放飛紙飛機的地方只是一個演講的台子,距離地上不過一米高。
鴻雁想了想最後沒有動筆寫下任何東西,他想老天爺欠他一張空白支票,無論何時填上都代表這輩子最想實現的事情。
他剛抬頭,一班的人已經擠上了演講台放飛紙飛機了,他看到甘之南站到了最不起眼的地方,手裡沒有拿任何東西。
等到甘之南回來、二班即將上台的間隙,鴻雁有些疑惑地問他道,「你的紙飛機呢?沒放嗎?」
甘之南眼神飄忽、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應道:「我同老師說我能考上……他就沒給我紙。」
鴻雁:「……」
游高的百日誓師是周六下午開的,結束後便正好放學,操場上的同學聽到這個消息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鴻雁幾人慢悠悠地等到操場上幾乎沒多少人,剛準備將板凳帶回班裡拿上書包跟著趙承光回家,一旁的甘之南突然湊過來,一臉「我有話說」的模樣。
鴻雁瞥了他一眼,讓趙承光先回家,隨後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甘之南的眼睛快地眨著,像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他從鴻雁的手裡拿過板凳,一板一眼地說道:「一會兒,你到一班的門口等我一下……」
說完,他便一溜煙地跑沒影了,留下鴻雁一個人一臉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鴻雁慢悠悠地從二班取了書包走到一班門口,從後門往裡面看卻沒看到甘之南的身影,他正疑惑的時候,後面衝過來一個人拉著他就往教學樓後面走。
鴻雁剛要罵人,偏頭看到拽著自己的是從剛才便古里古怪的甘之南,將那些髒話憋了回去。
甘之南將鴻雁拉到了教學樓後面那片草地上一個特殊的位置,地上還擺著幾塊石頭標註。
他將鴻雁固定在那幾塊石頭旁邊,左右前後地調整位置,整得鴻雁一頭霧水。
直到甘之南將他的身體角度調整了十幾次後,鴻雁終於忍不住地罵道:「笨蛋!你到底要幹嘛?」
「好了。」,甘之南往後退了幾步反覆確認後,抬頭和鴻雁視線相對,說道:「你站在這不要動,也不要晃身體……最好跟一座雕像似的。」
「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這幾句話一股氣地講完,人又跑沒影了,鴻雁扭過頭瞧他跑得比兔子還快,「嘖」了一聲,又想到了他說的話,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數草。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鴻雁數到第三十二棵草的時候,驀地有一個什麼東西輕輕地撞到了他的肩上繼而落地。
鴻雁扭過頭朝草地上看去,發現是一架紙飛機,疊得很標準很好看。他好像知道了這架紙飛機屬於誰,猛地扭過身搜尋那道身影。
他找了須臾,終於在抬頭間看到了四樓的甘之南,而那個人站的地方正巧是他每次下課都會去無意識落淚的角落。
兩道視線相接,甘之南突然伸手朝他揮了揮,隨後離開了那個角落。鴻雁的心臟跳得很快,血液循環加導致他的耳朵瞬間發燙。
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彎腰將那架紙飛機撿了起來,試圖緩解自己耳邊炸裂的、如擂如鼓的心跳。
原來甘之南沒在百日誓師上放飛的紙飛機留到了現在,留給了他。
鴻雁克制不住地顫著手,拆了半天才將它拆開,裡面寫了很多字。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不哭……你在我面前很脆弱,但我卻無能為力。」
「母親曾說,不開心的人這輩子是沒有意義的,所以她總是笑,但是她離開我的時候很早……以前我總覺得,笑和生命是互補的,有一樣總要缺一樣……」
「可是我和不快樂的你同住一個屋檐下幾個月來,你卻離我越來越遠,像是母親即將離開我的時候……」
「雖然從未承認過,但是母親的離去是最讓我害怕的事情,所以我不想你離開……哪怕笑和生命是不可兼得的……」
「我苦思冥想了很多天,總算想到一種解決方法……小時候母親總說我命硬,雖不知是什麼道理可總比你來得強一點,所以你可以無憂無慮地快樂,缺的那樣我來補……」
等到鴻雁將那些字一行一行地看完,再抬起頭的時候,寫信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滿面期待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