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傅家宝,一边要忍着身上的疼,一边还要抓耳挠腮地想借口,急得身上冷汗岑岑。
林善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记下了,什么时候你痊愈了,什么时候我就打你一顿泄气。”
听了这话,傅家宝反而松了口气,他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夜已经深了,傅家宝一天一夜没有睡,又累又饿,身上却痛得他睡不着。
林善舞坐在他身边,看着只穿着件里衣的傅家宝,抱着胳膊在林间的冷风里瑟瑟抖。
她的目光打量着他,从他肿的面庞一直往下,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和淤青,再到被划得鲜血淋漓的双脚上。
没想到这么一身的伤,傅家宝竟然都能忍下来没叫唤,跟平时的他可是判若两人。
林善舞蓦地想起成亲第二日,傅家宝在宅子里吱哇乱叫的场景,再看看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满脸痛苦却仍安静忍耐的少年,目光不由软了几分,她说道“你再忍一忍,别睡过去,等那些山贼全被官兵剿灭,咱们就能回去了。”
傅家宝点头。
林善舞来救人时未料到不过一日的功夫,傅家宝就会被打得这么惨,她手边没有带药,更没有能给傅家宝御寒的衣服,只能跟他说话,避免他睡过去。他身体差,又有伤,万一再着凉烧就遭了。
林善舞问道“你的衣服和鞋呢”
听她这么问,傅家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那双脚长了水泡,又给弄破划伤了,还一路踩了不少地方,肮脏得不忍直视,要换做以前,傅家宝虽然嫌恶,但是并不会太过在意,毕竟他眼下也没办法清理。可是此时被林善舞看着,傅家宝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他也不知怎么了,就很想把双脚缩起来不叫她看见。
察觉到了他的窘迫,林善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量什么,片刻后她往四周望了望,找到一种较为柔韧的草,开始编织东西。
傅家宝抱着胳膊缩着脖子坐在一棵横倒的树干上,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林善舞头也不抬,目光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编织物,道“给你编双草鞋。”
傅家宝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林善舞能来救他,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她竟然会编草鞋,还是给他编林善舞竟然对他这么好傅家宝很是受宠若惊,因为心里激动,他竟然觉得身上温暖了一些,忍不住问道“真的”见林善舞没有回应,他又连问了两句,“真的吗真的吗”
林善舞终于抬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假的。”
傅家宝心里却有些甜,林善舞没有对他假笑,也没有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他,所以肯定是真的。他脚指头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下一刻却疼得嘶了一声,水泡破了真他娘的疼。
林善舞看了他一眼,手上又加快了度,这种随手摘来的草没有加工过,编出来的草鞋直接穿上去会很磨脚,傅家宝这脚穿上去怕是会雪上加霜。于是林善舞就撕掉了一层衣裳下摆,叠成好几层塞进去铺好,确定差不多了才递给傅家宝。
傅家宝双手接着捧过来,却没有迫不及待地套到脚上,而是先拿袖子,忍着疼擦了擦脚,才小心翼翼地穿上去。出乎意料地合适而双脚有了鞋子御寒,身上果然也暖了几分。
傅家宝看了一眼鞋子,又看了一眼林善舞,再看一眼鞋子,又看一眼林善舞,他身上脸上都是伤,疼得笑不出来,但是那双眼里的感激与欣喜叫人看了心动,“谢谢谢。”
林善舞嘴角勾了勾,“你脚是不是不疼了”
傅家宝一愣,“疼,啊。”
林善舞看着他脚,“疼还晃来晃去。”
傅家宝低头看了一眼,现自己悬在树干下的两条腿真的在晃来晃去,他慌忙抬手按了下去,却忘了自己腿上也有伤,这一按刚好戳到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然而他脸上也有伤,嘴巴才咧开,就痛得又合了上去。
林善舞忍不住无声笑了一下,傅家宝这个人,她还以为他长进了,原来还是这幅德行。
傅家宝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蠢了,顾左右而言他,“山贼都打完了吗”
林善舞还能隐约听到前面厮杀的动静,她摇头说没有。见傅家宝被冻得脸色青,略一思索,便将幂篱拆了,拉出上面的白纱,卷成一长条系在了傅家宝脖子上。
她低头给他系白纱,系完一抬头,却见傅家宝脸色红地盯着她。
林善舞
“你烧了”她抬手要去摸他额头。
傅家宝回过神来,一边说没有一边不住往后缩,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知道我被山贼抓了”
林善舞便将今日傅家生的事以及她遇到6甲的事说了。
傅家宝听完,却有些沉默。
林善舞以为他又疼了,想了想,她绕过树干站到他身后,用后背抵着他后背。
因为修习内力的缘故,她的身体要比寻常人热一些,一贴到他后背,傅家宝顿时觉得浑身都暖和了下来。
密林外头是官兵和山贼在厮杀,密林里的这处只他们两个人,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丝一缕的月光穿透林木落下来。
林善舞听着密林外的动静有渐渐平息的趋势,她说道“外边快要静下来了,再过一会儿我就送你出去,你骑马跟在官兵后边回乐平县。”
傅家宝立刻道“那你呢”
林善舞无声一笑,“我直接回乐平村。傅家宝,你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是我救的你。”
也许是因为身上暖和了些,傅家宝觉得身上也没有那么痛了,他疑惑道“为什么”
林善舞目光放空了片刻,才道“要是让人知道我会武功,你觉得我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傅家宝明白了。但他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小声道“那你为什么让我知道”
林善舞反问,“是我让你知道的吗不是你自己话本看太多猜到的”
傅家宝嘀咕道“那还不是你非要点我穴,要不然我哪儿能猜到。”
林善舞又笑了,“那你觉得我为何要暴露在你跟前”
连林家人都不知道林善舞会武功,她为什么会轻易暴露在自己面前傅家宝仔细想了一会儿,难道说林善舞其实心里中意他想到这儿,傅家宝心里漏跳了一拍。一定是这样,如果不是,她会武功,人又聪明,上哪儿找不到青年才俊怎么会愿意嫁给他且她虽然打他,但从来不舍得弄伤他还有还有,他被山贼抓了,她知道后立刻不顾危险来救他,这不是中意他是什么
傅家宝越想越远,越想脸越红。
林善舞背对着他站着,自然看不到他此时的脸色,她心道自己的脾气一向很好,要不是傅家宝太能折腾,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恼她,她也不会忍不住动手打他,希望这次傅家宝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以后不要再瞎折腾了。否则她可能会忍不住打他的脸。
两人背贴着背,似乎极为亲密,各自的心思却朝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