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原地焦躁地走了一圈,想掐死这个祸害吧,可目光在对方瘦削的下巴和颈项上逡巡了一周,也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掐死一个刚对高家有恩的人,绝非大丈夫所为。
更何况……如此病弱娇气,即便弄死了也是胜之不武。
高炎定不断找理由企图说服自己,但那把火在胸膛里左冲右突,叫他实在咽不下去。
于是处在暴怒之中的镇北王一掌打出,掌风凌厉如刃,却只擦过明景宸颊边垂落的丝后击中了别处。
明景宸眨眨眼,感到身下的床榻晃动不停,耳畔响起“嘎吱”断裂的声音,未等他反应,身体忽然就腾空而起,他被高炎定抱着离开了坍塌的床帏。
他茫然回头,只见床柱断了一根,连同帐顶帷幔全倒了,若不是被抱走,此时他已被乱糟糟地埋在了下面。
梅姑和珠云听到响动跑了进来,珠云性子跳脱,一惊一乍道:“怎么塌了?王爷和公子你们又打架了?”
“胡说!”
“一派胡言!”
两人齐声训斥,却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梅姑将说错话的珠云扯到身后,当做没看见两人面上的尴尬,恭敬道:“王爷,还请您和公子先在旁边略坐一坐,奴婢这就去叫人来换一张床榻。”
高炎定的火气早就因塌了的床柱烟消云散了,他赧然地摸了摸鼻子,道:“快点罢。”
珠云这个缺根筋的二愣子从梅姑身后探出脑袋说:“王爷,公子身子弱,受不住折腾,还是少打架,以和为贵。再说,换床费钱。”
这回不用高炎定开口,明景宸率先抓起桌上的一块糕点扔向珠云,“闭嘴!傻丫头!”
珠云没心没肺地接住咬了一口,笑道:“奴婢这就去拿新的被褥帐子。”说完就跑没了影。
等兴师动众地换好床榻,收拾妥当,屋中只剩下自己和明景宸俩人后,高炎定才自暴自弃地将人重新扔回床上,转身便走。
“喂——”
那祸害懒洋洋地在身后唤他,想当作没听见,可身体却不听大脑的使唤,已然转了过去。
明景宸倚在床头,身下的新床也不知梅姑从哪里找来的,床围上雕琢着牡丹、山茶、百灵、喜鹊等吉祥花鸟纹样,而顶盖处就更了不得了,高炎定仔细端详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是麒麟送子图案无疑了。
这是在搞什么?
明景宸见他盯着床上的雕花出神很是怪异,不过他没多想,这床躺着可比之前那张舒服多了,他心情转好,不再咄咄逼人,“不和我说说么?你的烦恼。”
我为何要对你说!高炎定心里不服,就是天下人死绝了,我也……
他转念一想,觉即便天下人没死绝,好像除了眼前这个祸害他也无人可诉。
明景宸朝他勾勾手指,像在招猫逗狗,“坐呀!”
高炎定看着那幅麒麟送子,没敢挨着坐下,退而求其次,他搬了张兀子坐在边上。
他腿长,坐在兀子上有些憋屈,换了几个姿势都不大舒服,忍到最后他跳起来踹翻了兀子,一屁股坐在榻上,还差点压到了明景宸的手。
明景宸转了转手腕,问他:“你兄长究竟是怎么死的?”
高炎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默良久,即便明景宸这般极富耐心的也被他搞得有些焦灼。
“我也不知道。”
“嗯?”
妖孽脸上明晃晃的“我不信”让高炎定万分后悔之前没有一走了之,他口气极冲地道:“爱听不听。”
“我听。”明景宸能屈能伸,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扯了下对方的袖子,颇有些讨好卖乖的意味在里头,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高炎定既头疼又无语,他迅扯落袖子,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才把藏在心底四年的秘密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