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二爷想让蓉姑娘回府,卢公子会同意吗?”卢蓉也看向他。
卢令植猛一挥袖,背过身去,走到了亭子另一边:“荒谬!伊人已逝,他如此这般,岂不是搅了蓉妹清静!”
卢蓉看着面前这个从前温文尔雅的兄长,却在这一瞬间仿佛觉得如此陌生,下意识站了起来,往他那边走去一步:“我听二爷说,是蓉姑娘从前自己的心愿,她并不想留在谢府。加上蓉姑娘原本就没有成亲,所以——”
卢令植再次猛然转身,那目光犀利无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既已换了庚帖,她便是谢府的人。即便谢家将她的灵位送回,卢家也不会接她入门!”
态度如此坚决果断,让卢蓉整个人怔在原地,心一下子坠入冰窖。
原来对于卢家来说,她早已不再是家人。
卢令植难得情绪失控,但他很快回神,又恢复原本温文模样,对卢蓉道:“娇姑娘,还请向公爷与崔老夫人呈请。”
卢蓉久久坐于石凳上,花园的风吹来,卷起她的丝衣角,冷得竟然这般刺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垂下眼帘,轻轻扫掉膝盖上的一片落叶:“我知道了。”
这一句话,是替自己回答的。
卢令植擅察言观色,他见卢蓉神色有异,不禁皱了下眉,心中不免猜想——这位娇姑娘今日到底是无意路过,还是有意试探?
前几日他与卢鸢通信,卢鸢信中有说,娇蓉蓉原本是要被收入谢凌风房中,但不知怎么被崔老夫人所不喜,将她安排去了谢府最偏远的凝香居居住。
她今日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因为知道谢凌风已无法攀附,所以想转换目标?
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卢令植心中百折千回,目光下意识追随她的动作,他忽然表情一变,态度又温和起来,给卢蓉倒茶:“今日是重午,娇姑娘原是想去看龙舟?”
卢蓉被卢令植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些奇怪:“是的,我在曲江池外与丫鬟桃琴走散了……”
卢令植嘴角含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正好卢家有龙舟在江上,不如我陪娇姑娘去走走。也好顺道让下人,帮忙寻姑娘走散的丫鬟。”
卢蓉这下彻底怔住,她看向卢令植,盯着那双处于亭子阴影中的眼眸,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卢令植目光温和,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仿佛回到了从前那般温柔待她的兄长一般,只要她一笑,他就会给他百般宠爱……
卢蓉最终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
卢令植安排了马车,两人同行。
马车行驶出府,在街道的人流中缓缓行驶。
卢令植坐在车的对面,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节日的喜庆和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掀开了帘子,阳光照射在街道两旁的屋瓦上,白得亮:“明明已是重午,日头却仍是这样大,有些许热了。”
他将一顶帷帽从车上取下,递给卢蓉:“这是阿鸢从前留在车中的,娇姑娘若不嫌弃,便使它一用。”
“多谢卢公子。”卢蓉也没拒绝,正准备伸手。
不知道为何,卢令植突然伸手主动将帷幔戴在了卢蓉头上,修长的手指为她系带子。动作并不多亲昵,甚至能感受出此人的手指,特意与卢蓉的肌肤离了一段距离。
可是……这靠近的距离,无端生出暧昧,如同藤蔓一般生长、蔓延,爬满整个马车。
卢蓉原是在享受兄长的亲密,从前他们也曾如此,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短短一瞬,她一下子意识到了不对劲!身子猛然一颤!
现在,她是娇蓉蓉!可不是卢蓉!
卢令植对娇蓉蓉如此亲密,这不合常理!难不成……
但卢令植动作很快,系好帷幔后又坐了回去,面色如常,似乎刚刚做的事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让卢蓉无法判定,他为什么会有刚才的举动……
她垂下头去,眼眸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不多时,马车到了曲江池,池边早已围满了人,远处看去就像是看见一抹颜色各异的光洒满岸边。
卢令植先下了马车,随后伸手搀扶卢蓉:“姑娘小心。”
卢蓉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搭手,而是自己提起裙摆,从脚凳上下了来。
落地后,甚至刻意离了些距离,礼貌却疏远。
卢令植不甚在意,收回手,他脸上依旧带着笑,侧头叮嘱小厮:“派几个人,四处寻一下娇姑娘走失的丫鬟。”
小厮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