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姝妃不由得顿住脚步,她的手从静竹手心上移开,而后独自上前走到宫女身边,竟是微微俯下身子亲自扶起了宫女。
忽有纤纤玉指带着冰冷的温度犹如毒蛇一般贴在肌肤上,宫女浑身一颤,吓到依旧不敢擡头。
“你这丫头,瞧你抖的,怕什麽?”
姝妃柔声细语道,伸出手擡起了宫女的面庞,而后面带疑惑地看向她,“本宫不曾见过你,往日负责佛殿洒扫的不是福月吗?”
“回禀……回禀姝妃娘娘,奴婢是新来的,福月姑姑今日身体不适,便让奴婢先来顶替了。”宫女颤颤巍巍地回答着,“求娘娘开恩,奴婢真的什麽都没有听到。”
什麽都没有听到?
“本宫和静竹也没有说什麽,也没什麽不能听的。”姝妃眼中漾起笑意,她紧接着问,“好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奴婢叫善听。”
“善、听?”
姝妃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神色变化万千,而后叹了口气,“还真是个好名字,可惜了——”
静竹微冷的眸色划过跪在原地惴惴不安的善听,她心领神会地走到姝妃身边,提醒道,“娘娘,公主还在殿中等您。”
“瞧我这记性,真是老了。转眼间竟差点忘了阿妩还在等着本宫。”
姝妃看了看静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贡果,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嘱咐道,“静竹,掉在地上的果子髒了,要不得了,给本宫换新的来。”
“是。”
——
殿中。
赵玉妗等了许久都不见姝妃现身,心中难免打鼓,一旁的案几上是宫女为她奉上的新茶,她刚拿起茶盏欲饮,余光忽然瞥到那抹淡青色衣裙,思量一瞬后她飞快皱起了眉。
茶盏被赵玉妗放在桌上,虽然她的动作很轻,可她忽然冷下去的脸色,让身旁的奉茶宫女吓得跪倒在地。
“这是什麽茶?以往本宫最爱喝的春前雨呢?”赵玉妗目光微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道。
“公主息怒!奴婢是今日新来的,请公主恕罪。”
悄然站在珠帘后还未出来的姝妃目光落在面色不虞的赵玉妗身上。
正值仲夏,赵玉妗身着一袭绛紫色软烟罗裙,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她的坐姿极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挺着她高傲的脊背,纵使被幽禁那麽多年,依旧是仪态万千。
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之中流露的是与生俱来的倨傲,竟看不出一点受过挫磨的神色。
赵玉妗云鬓高挽,而后姝妃的目光落在赵玉妗头上的戴着鎏金步摇上。
华贵的步摇随着她的微微动作而摇曳生辉,赵玉妗此时又问道:“静竹姑姑呢?你下去,叫静竹姑姑过来。”
宫中人皆知,赵玉妗性情多变,耐心极差,除了唯一剩下的公主头衔……和先皇后留下的沉雪阁,她一无所有。
这样的公主,不堪一击。
姝妃唇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真想知道——
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还可以飞回她高贵t的枝头吗?
半晌后,姝妃脸上神色又恢複如常,而后轻柔出声,“阿妩?又在胡闹了。”
那一抹青色身姿绰约地缓缓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姝娘娘?”
闻声,赵玉妗无比自然地转头望去,原本还满是冷意的眼眸之中瞬间充满了委屈之色,“姝娘娘做什麽去了?让阿妩好等。”
看到姝妃身旁并无贴身嬷嬷静竹的身影,她疑惑地开口,“静竹姑姑呢?今日怎麽不见她。”
姝妃却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赵玉妗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许久,“瘦了,怎麽,公主府的厨子又不合你心意了?”
“姝娘娘怎麽知道?”
“你这几个月换了多少个厨子了。”姝妃忍不住失笑,“你这口味真刁,过些日子我再派一个厨子到你府中去。”
上一世这个时候,姝妃的确为她寻了一名来自川地的厨师,做的菜肴香辣可口,倒是很符合她的口味。
那时候不曾觉得有什麽问题,这一世提起警惕之后倒是觉得有些许怀疑了。
赵玉妗飞快回想,果真身边有很多物什,还有人,都是姝妃送到自己身边的。且自己毫无防备,完全信任。
“想什麽这麽出神?这些日子太后又病了,我忙着侍奉和抄写佛经,好一阵子不见你,开府之后整日都忙些什麽?也不知道进宫陪陪太后和我。”
“姝娘娘明知故问?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公主府,自然是忙着吃喝玩乐了。至于皇祖母……她老人家跟您一样一心礼佛,不轻易见人。我也去了几次,都说皇祖母已经歇息了,许是不想见我吧。”
闻言,姝妃故作生气地点了点赵玉妗的额头,“你呀,又说浑话,小心你父皇知道了又要责怪于你。”
不过很快她又拉起赵玉妗的手,“先不说这些了,今日我吩咐小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瞧瞧,可还满意?”
赵玉妗被姝妃拉着坐到桌旁,桌面上摆着许多精致可口的菜肴,雪莲炖乳鸽、山蘑菇炖小鸡、油焖香蕈……都是她往日爱吃的。
姝妃屏退下人,没有留人侍奉布菜,只有她们二人。
天色渐沉,宫殿内被明亮的烛火照亮,赵玉妗和姝妃亲近地坐在一起,两人脸上皆是笑意,倒是真让她们二人看起来像是一对亲母女一般。
赵玉妗的目光最后落在离她最近的一盘桂花糕上,桂花糕旁边放着一盏清茶。
“尝尝你最爱的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