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末尾,落款:立原道正。
那个“正”字,熟悉得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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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谢野还在树林里思考人生的时候,难得晚起的森鸥外也坐在自己的床边思考人生。
或者说,他思考的是一个更为深刻的问题——难道萝莉控是睡一觉就能治好的吗?
不远处,爱丽丝正安静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那是一个身高腿长前凸后翘的金发美少女,穿着军绿色的制服,微卷的长发用一根皮筋随意地挽在耳侧,虽然眸色和发色都不同,但基本可以说是大仓烨子真人版爱丽丝成长形态了。
“问题大条了啊。”森鸥外喃喃自语道:“现在‘暴露’还太危险了。”
话音落下,爱丽丝的身形又渐渐缩小,变回了以往金发红裙小女孩的样子。
不久后末广铁肠又来了一趟。奇怪的是,他这次没提心理医生的事,好像与谢野仅仅是因为最近大病了一场才身体不好,并没有在常暗岛发生精神崩溃,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心理因素导致无法使用异能力。
两人在与谢野的房间见到了精神奕奕的少女。仿佛之前的虚弱完全不存在,更不要提因为去追立原弟弟而受的伤。
森鸥外猜到她大概因为某些原因对自己用了异能力,所以才一副满血复活的样子。而且心结大概也打开了,精神状态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
末广铁肠说明了他的来意,他的一个同僚,因为某些原因受了重伤,需要与谢野的治疗。所以两人才应猎犬队长福地樱痴的邀请,来到了猎犬的驻地。
与谢野没有多话,直接来到条野采菊的病床前,异能力发动,人当场恢复。只是眼睛的问题,大概是因为并非受伤导致,所以并没有复明。
除了末广铁肠,另外三人都多少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因而都有些晃神,匆匆寒暄几句后,就各自去求证自己想要求证的事了。
——
某个地下室内,14岁的费奥多尔正抱着膝盖坐在电脑前发呆。
他的眼睛虚无地盯着空气中的某处,那些在电脑的荧光下浮动的灰尘,渐渐地将他的思绪带到了遥远的某地。
那是盛夏的彼得堡,高温让下水道蒸腾上来的臭味更加难以忍受,其中混杂着路边酒鬼的酒臭和站街女的劣质的脂粉香气,令人作呕。
一个聚集了各种底层市民的跳蚤市场,彼时身形尚且高挑的少女抱着小小的孩童小心地穿行于沿街叫卖的商贩的地摊。
那时才7岁的费奥多尔虽然从小在教堂饱受虐待,但其实生存的环境相对简单清净,还无法像现在这种习惯甚至于有点自虐般地沉迷于苦难的境地。
他搂着少女的纤细的脖颈,把口鼻轻轻贴近少女颈侧的皮肤,靠着那一点温凉的触觉来抵抗胸中翻腾的呕意。
人类皮肤的温度和触感是如此让人着迷,让费奥多尔不止一次地心生恶意,试图用「罪与罚」破坏那层屏障,触摸到里面更加滚烫的热血。
但是每当他心生恶念,一层看似轻薄,却仿佛隔着无限的护盾就会阻隔他。就像那只在宇宙中盲目爬行的可怜乌龟,永远也无法抵达彼岸。
以至于后来,在加入那个名为“天人五衰”等组织时,他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永远无法被触及的距离。
——就像是身着一层看不见的“天衣”一样,无法被“罪人”触碰。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大仓烨子其实是个相当博闻强识的人。她把他抱在怀里,对这个国家的历史变迁和政治格局如数家珍。她悉心地教导他,坦诚地面对他,不因他只是个7岁的孩子而敷衍他。她以平等和尊重待他,像一个最理想的领路人一般。所以,他轻易地读懂了她,关于她的理念,她的思想。
她明明内心燃烧着灼热的火焰,拥有着推倒一切的疯狂,却压制自己做一个秩序的守护者,旧时代的守墓人。
她每天忙忙碌碌,汲汲营营,维护着一座一开始地基就歪了的房子。明明知道房子最终会塌,却执着地修修补补,满足于房子给他人带来的暂时的安定与庇护。
费奥多尔在读懂她的那一刻,几乎为她疲于奔命的身影流下泪来。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她总是坚守原地,终有一天会从一个革新者变成一个固执的守旧者,变得跟那些掌握权力的既得利益者没有两样。
她正在从人堕落为一个“天人”,在那之前,费奥多尔想要亲手推倒她的“房子”,结束她的生命,让她得以以一个“人”的姿态死去。
有那么一刻,费奥多尔宁愿梦里那个大仓,那个肆意妄为,没有“天衣”的少女,才是她真实的姿态。
她毫不掩饰对自己的防备,对世界没有不切实际的理想,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就像个真实的“普通人”一样。
费奥多尔几乎是在嫉妒着梦里的自己,如果可以做个任性的“坏孩子”,谁会想做个懂事的乖孩子呢?
一个小孩表达信任的方式,大概就是近乎饥渴般地索求爱意吧。
“像个傻子一样。”
费奥多尔嗤笑一声,畏寒般把身体往椅子里缩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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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字机
“世界融合”事件已经过去三周了。
有的人“看”到了真相,有的人推断出了真相,但这些都是少有的聪明人,他们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世界既然已经平稳融合,多说也没有什么益处。
除了某个熊孩子锲而不舍地忽悠他的老实朋友之一,一个不幸丢失了自己的头颅的神秘生物,那确实是海市蜃楼,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看到,以至于他的老实朋友开始怀疑自己爱人的心灵而差点引发了一场家庭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