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菘蓝突然想到了她外婆精心打理了几十年的小院子,那里应着不同时节种着不同的花卉,春天有爬满枝头的迎春花和随风摇曳的粉桃,冬天有依旧翠绿的毛竹,四时四景,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景色。
痴痴地望着那布满阳光开满鲜花的花园,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眼角流下,她对顾欲卿所言不假,她真的很想回家。
回到那个只有在午夜梦回里才能窥探一角的家。
她真的很想,很想,做梦都想着回家。
泪水浸湿一片衣襟,林菘蓝终是忍不住抱膝埋首痛哭,压抑的哭声让站在门口的苏云默默停下敲门的动作。
看来她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那这次见面,是见呢?还是不见?
*
不过最后苏云还是进去了,因为被刚好被充满电准备回到主人身边的一号戳破她在门外一事,只好顺水推舟,应下了。
顾欲卿不清楚林菘蓝和苏云究竟聊了什么,只从周云廷那边隐约了解到两人聊了挺久,久到那天晚上周云廷差点以为自己要独守空闺。
“好了,八卦聊完,你的报告呢?”周云廷端起茶杯慢悠悠饮了一口茶,“值得我们顾研究员休假出差也要带着的灵感缪斯?”
见周云廷连寒暄都不愿多跟他寒暄半秒,顾欲卿知晓这事是没法轻拿轻放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将那份算不上完成体但也让他熬了大半个晚上才做出来的报告交上去。
虽然林菘蓝的修复进度也才刚到一半,但她之前说的话对顾欲卿还是有诸多启发,尤其是关于纳米胶对于粘合古老瓷器隐藏的破坏的解读,以及修复文物应该采取的几大原则。
顾欲卿不想去深究为何林菘蓝一个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女孩能在古文物修复方面上有如此深的造诣。但不可否认,通过林菘蓝,他又一次学习到了新的观念和知识。
周云廷一目十行,原本有些诧异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他知晓顾欲卿说什么有修复的新思路只不过是个借口,也做好了准备顾欲卿丢一个他之前的修复思路来糊弄他,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给了他一份新的报告。
还是言之有物的那种。
“你小子,出了趟远门,找大师去进修了?”周云廷关掉报告的页面,坐直身子紧紧地盯着顾欲卿,企图判断他有没有其他的隐瞒。
想到林菘蓝,顾欲卿嘴边原本打趣含蓄的话突然拐了弯,“可能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还有中间地带的?”周云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朝他丢了个硬盘,“这是上面决定要在下个月帝国交流团赶来前修复好的文物名单,你看一下,分配好时间。”
“丑话说在前头,这个任务量很大,你未来三周的周末,怕也是要牺牲了。”周云廷无视顾欲卿震惊加不满的眼神,话风一转,“但……若是你能找到像你进修认识到的大师帮你,说不定你的周末还有得救。”
这么明显的暗示,顾欲卿再听不懂,他这几年察言观色的功夫怕是可以回炉重造了。
但,哪有那么容易。
顾欲卿想到现在半个正眼都不曾丢给过他的林菘蓝,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直接婉拒了周云廷的心思,“算了吧,她最近身体不适,得好生休养。”
在场的两人都是知情人,周云廷立马想到什么,试探地问了句:“你别告诉我是那位小朋友?”
顾欲卿也没藏着掩着,若是日后林菘蓝进军古文物修复行业,势必绕不开周云廷这位掌权人,那倒不如早些让周云廷知晓她的存在,点头低声应道:“嗯,是她。”
嘶……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作为苏云的枕边人,就算苏云没跟他透露过几句,光从那天早上苏云脸色突然一变随后没吃几口早餐就开着飞行器前往荒星去把临时终止假期的顾欲卿带回来,他也能大致猜出几分。
想过那个女孩对顾欲卿很重要,但没想过是这种方面的重要。
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周云廷再度打开顾欲卿发过来的那份报告,仔细翻看里面的遣词造句,“真的是她?这里面的观点……”
“也是她提出来的,”顾欲卿坦然地点头承认,“我这次带过去的复制品也是她动手粘合的,不过还没修好。”
周云廷忽然明白过来,端着茶杯透过氤氲的热气语气悠悠道:“所以你不惜承担透露保密文物的风险,也要去荒星找她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一个还没被完全修复好的罐子?
人都认识了,不再进一步巴结一下?!
顾欲卿有苦难言,只能站在那里默默承受周云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的洗礼。时至今日,他也说不准他这次带着文物碎片去找林菘蓝的举动,究竟是好是坏。
亦或者是,好心办了坏事。
*
借着刚回到岗位第一天,工作尚未完全交接的借口,顾欲卿难得准时下班,开车驰向苏云家。
苏云说有东西要交给他,让他下班顺路过去一趟。
欠了自家老师如此大一个人情,顾欲卿虽说还没到肝脑涂地的地步,但也是一整个鞍前马后,不敢怠慢半分的状态。
所以这次下班溜得非常果断,准点打卡甚至卡到了秒表后三位。
走进客厅,顾欲卿没看到约他的苏云,只看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人的林菘蓝。
前天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两人目光对视,相顾无言,客厅一时间竟无人讲话。
“坐啊,来我家你还给我当上客了?”苏云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寡言的样子,心底一阵好笑。
或许以后家里可以考虑养只傲娇小猫和憨憨大狗,说不定会给她乏味的生活增加不少乐趣。
将果盘放在茶几上,苏云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脸关切地看向顾欲卿,“吃饭了吗?没吃让管家给你做,或者你自己去冰柜里挑支营养液。”
唯一空着的单人沙发被占据,顾欲卿现在能做的地方只有那可以容纳多人长沙发。
顶着自家老师那“不坐下就给我滚出去”的和蔼又威胁的眼神,顾欲卿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坐在距离林菘蓝不过三十厘米的沙发一角。
好奇怪,这种做贼心虚的心情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老师,您叫我来是要给我什么?”顾欲卿决定速战速决,工作一天,他的耐心早在无尽的工作中被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