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喝了幾口水,驚魂稍定,慢慢說道:「方才我聽聲音,似乎來了兩隻大蟲?」
李逵驚道:「還有隻大蟲?在哪裡?」
曹操笑道:「老娘聽得不錯,兩隻虎一公一母,先一隻公虎,被我一劍刺入腦中,跳下懸崖去了,隨後上來只母虎,欲要復仇,卻被鐵牛掐死。」
欒廷玉急道:「哥哥,是我……」
老娘拍著腿大笑道:「我兒天生便是力大無比,要不如何喚他鐵牛?那大蟲一叫,唬的我膽喪腳軟,若非我兒這般好漢,誰能輕輕便掐死了?」
欒廷玉嘆口長氣,寂寞不語。
曹操拍了拍他,笑道:「這山中既然有這兩頭猛虎,想來再無其他野獸。鐵牛且陪你老娘坐一坐,老娘剛才受些驚嚇,養養精神也好,欒兄弟和我下山去找回那柄寶劍。」
欒廷玉聞言跳起身,提條杆棒,打了火把,隨著曹操尋條路下山,懸崖下搜尋一回,果然找到那死去的巨虎。
曹操踩著虎臉拔出劍,仔細擦拭乾淨,歸入鞘內。
欒廷玉道:「這張虎皮一絲破損也無,又難得這般大,不取卻是可惜。」讓曹操幫忙掌著火把,他摸出那鐵槍頭來,便去割虎皮。
他綽號「鐵棒」,平日慣使的便是一條鐵棒,但鐵棒無鋒,若是馬戰不免吃虧,便特意打造了這個配套的槍頭,平日插在背後,便如一把匕,臨戰套在鐵棒上一擰,卡住榫口,便是條鐵槍。
這槍頭兩邊開了利刃,也能做短刀使喚,他自糞門處割起,忙碌了半天,方將虎皮割下,鋪在地上一看,愈發大的嚇人,雖只是張皮子,兀自凶威凜然。
曹操看了也喝彩道:「好張虎皮!」正待讓欒廷玉捲起,忽然旁邊黑影里一陣響動,連滾帶爬躥出兩隻毛茸茸小虎,跳在虎皮上哀哀叫喚。
欒廷玉嘆道:「怪道那母虎漲奶,果然有虎崽,諒這兩個崽子失了爹娘,如何能活?我送它們個痛快吧?」
說罷便要下手,曹操忙喚道:「且住!」
欒廷玉扭頭,見曹操目光灼熱,顯然極是喜歡,不由驚道:「哥哥,你莫非想養它們?且不說這廝們日日都要吃肉,老話說的好,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這般孽畜,又不是狗,若是噬主怎生了得。」
曹操眼也不眨地盯著兩隻小虎道:「兄弟,這兩個虎崽子的母親倒也尋常,父親卻生的如此巨大,說不得便是什麼難得異種,有父如此,它兩個長大了,也多半不是凡虎。」
欒廷玉聽了狐疑地看這兩個小虎:圓頭圓腦,胖乎乎身子,四條短腿,實在想像不出長大了能有多威風。曹操又道:「若是大虎,野性已成自然難馴,這兩個小虎,卻未必不能養熟。我有一個想頭,便是把這虎舍和馬廊放在一處,長久下來,我等的戰馬自然便熟悉了這虎,他日若帶去戰場,一聲虎吼,我們的馬混若無事,敵人的馬卻要腿軟魂驚……」
欒廷玉聽到這裡,不由又驚又喜,叫好道:「好計策!真難為大哥如何想出。這廝號稱百獸之王,吼叫一聲,任他名馬神駒,也不免屎尿俱下,這般一來,我等的馬軍豈不是天下無敵?」
曹操搖頭道:「僅僅憑兩隻虎,自然做不到天下無敵,但也的確不失為一招殺手。來,你用這虎皮裹了它們,先回嶺上。」
欒廷玉想像以後出兵放馬,馬前馬後兩隻巨虎相隨的威風,頓時滿心歡喜,忙不迭用巨虎的皮卷了虎崽,寶貝似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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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得嶺來,卻見李逵找些乾柴生了堆火,就用搬來的香爐做鍋,把身上剩下的大餅牛肉煮了一鍋糊糊湯,正在餵他老娘,見了曹操兩人,樂呵呵道:「哥哥怎的去了許久?本待割些虎肉烤吃,又沒把刀。且胡亂吃幾口熱乎的果腹。」
這時欒廷玉所抱小虎聞到了母虎氣息,哀哀叫喚起來,拼命往外掙扎,李逵驚道:「如何捉了這兩個大蟲崽子。」
欒廷玉把虎仔往地下一放,笑道:「哥哥要帶回去收養,將來上陣,嚇唬敵人戰馬。」便見那兩個小虎跌跌爬爬擠到母虎腹下,含著乳頭喝起奶來。也虧那母虎死了不久,氣血未凝,還有奶水可吸。
李逵看了,心中有些不忍,嘆道:「卻是可憐,成了兩個沒娘的孩兒。」
曹操嘆道:「我曾勸那母虎自去,它自一意孤行,想是要與公虎同生共死之意。罷了,皮便不要剝它,一會兒鐵牛把它丟下懸崖,讓它和公虎死在一處吧。」
幾人一邊吃喝,一邊看著小虎吃奶,沒一會大約是吃飽了,兩個小虎伱挨著我、我挨著你,擠在母親懷裡慢慢睡熟。欒廷玉輕手輕腳上前,用巨虎的皮裹住,輕輕抱起,李逵扯著那母虎尾巴,轉圈子拋出,丟到懸崖之下。
曹操敬那對老虎生死情深,自己在崖邊禱告幾句,說的是:「汝夫婦為口中食,來傷吾等,我等為活命計,搏而殺之。彼此各為天性,生死都屬尋常,汝等所遺幼仔,吾自善加撫養,取名為阿仲、阿康,日後青史之上,或有一段傳奇,好過如同類老死山中。」
禱告罷,打起火把當先下山,李逵背了母親跟隨,欒廷玉抱著小虎在後,口中問道:「哥哥,怎麼不叫大虎、小虎,大威、小威,偏叫個什麼阿仲、阿康?」
曹操微笑道:「昔日曹孟德身邊有虎痴許褚,能力敵萬夫,其字仲康。我既稱武孟德,身邊有此兩頭真虎,豈不是正好叫做阿仲阿康?」
李逵笑道:「哥哥身邊,還有我鐵牛!」
曹操心中暖意升起,笑道:「正是,有你在,又勝十頭猛虎。」
三人口中說些閒話,下得嶺來,東方已白,李逵老娘在兒子背上睡著,曹操恐她年老著涼,脫了外衣給老娘披著,向李逵道:「這裡去朱富家還有多遠?」
李逵辨了辨路,道:「往前走是前村,再走是後村,然後繞過縣城,便是縣西村朱富家。」
曹操嘆口氣道:「路程不近,既然如此,我等休辭勞苦,趕到朱富家再休息不遲。」
三人便拔腳走路,不多時到了前村。
這三個走了一夜,又與虎惡鬥,豈有不累的?
一個個低著頭只顧走,誰也沒想到經過的一道籬笆牆後面,藏著一雙恨意十足的眼睛:「便是這三人,殺了我老公,燒了我屋子,害老娘年輕輕與那死鬼守寡,如何肯與他干休?」
有分教:同生共死見之獸,遇禍分飛多屬人。寡婦心頭含怨憎,豪傑無奈竟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