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旋道:“陛下,这不是您应当问出的问题。天下的军队,难道不都是陛下的军队吗?”
赵青炜如遭迎头一棒,幡然顿悟。他有这样的想法,实则是内心对手握兵权的臣子存在忌惮,显露出自己无法掌控朝廷军队的胆怯。
事实就是,远在边疆的将士,不一定会听皇帝的指挥,但会听从统帅,他必须派遣一个忠心于他的将领。
这样,他就更不能被旁人左右。
赵青炜的目光落在陆旋身上,陆旋却因直视君主是为无礼而垂眸看着地面。
“淳王是皇帝派往西北的统率,将士们忠于淳王,就是忠于陛下。若是忠心于淳王的部下,只要淳王点头,他们就不会有什么话讲。臣从不担心军队会不听从号令。”陆旋娓娓道来,“臣担忧的是,没了淳王,从今往后,朝廷能不能继续保障军需,全力支持西北。”
赵青炜想要给出干脆的回答,理智却使他迟疑,他真能成为自己所派遣的将帅后盾吗?
西北和朝中,他的威信能否在朝中平衡二者?他有没有在满朝文武口诛笔伐中,坚定所作出决定的信念?
“陆将军,可愿意替朕……”赵青炜缓缓开口,直视陆旋的双眼与他的对视上,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替朕镇守西北,驱逐北蛮,除去大兖的威胁。”
陆旋单膝跪下,拱手道:“臣愿为民请命,也愿为陛下披荆斩棘,守卫疆土。只要陛下一个指令,臣万死不辞。”
赵青炜双眼亮,重重道:“好,好!陆将军有此大义,朕定然鼎力支持,朝野上下自当不能有异议。”
与皇帝达成共识,皇帝放心让他出了宫。
陆旋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但真的到来时,有些不知如何对班贺开那个口。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该沉湎儿女情长,这些道理他都懂,但事到临头,心里总是存存难以割舍。
腹稿打了数遍,见到班贺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陆旋嘴一张,班贺率先脱口而出:“皇帝决定了派谁去西北接淳王的班?你有没有自荐?”
陆旋闭了嘴,鼓起脸颊,眼神幽怨:“听你这么说,是盼着我去了?”
班贺点头道:“最好是你去,别人我都信不过。”
得到认可,陆旋又高兴又生气,绕过班贺,抬脚踢着空气前进。坐到床边,脱下鞋重重摔在地上:“你就这么急着想赶我走?”
赌气使小性子的模样装得太过,班贺怎么会看不出来?仔细一想,自己的说法似乎的确有些无情了。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是必行的一遭,无论是外界还是内心的选择,陆旋都非去不可。
既然无法改变,说几句温言软语,让陆旋心里舒服一些,也不无不可。
班贺粲然一笑:“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陆旋双手环抱在胸前,别过脸去,免得看见那张脸心软:“我答应你的事情多了,不知你指的哪一件?”
“先师期望我朝有朝一日能拿回怒城,我继承先师遗志,入朝为官,如今,已有十载。”班贺语气感慨,“我竟浑然不觉,可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陆旋轻轻把头转回来,望着班贺,默然不语。
班贺温声道:“我知道将期望转移到他人身上,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可惜我无大将之材,亦无率千军之力。言归,央求你受我之托,算我任性妄为。谁叫你我如磐石蒲苇,密不可分。此后桩桩件件,都与你休戚与共。”
陆旋眼神闪烁,脸颊微热。
“纵有万般不舍,皆道不出口。唯有一句,盼君,早去早回。”班贺伸手,覆在陆旋冰冷的天铁义肢手背上,随即被他反手抓住,一把拉到自己怀中。
“我替你做事,是天经地义,不是什么任性妄为。你记住了。”陆旋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班贺忍俊不禁,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想要摸他的头顶,却被偏头躲了过去。
陆旋抓住他两只手,死死扣在怀里:“等我回来,你就跟我走。”
“去哪儿?”班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