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锐利枪头下,红缨飒爽飘舞,那样热烈鲜明,仿佛一团跃动的火。她情不自禁抬手去探,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红缨,真好看啊。”阿桃喃喃道。
“好看?”穆青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稍稍倾斜枪杆放低些,盯着自己的枪头左看右看。
或许是看了那么多年,愣是不知道哪里好看了。比起好看来,她更在乎它的实用性。
穆青枳说道:“阿桃姑娘,红缨不仅好看,在长枪上作用可不小。它是专门用来吸血挡血的,不然扎中敌人,那些血淌下来,弄得手滑就不好了。”
默默在旁注视的班贺:“……”知道枳儿在军营长大,但当着阿桃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有些骇人了。
不管穆青枳怎么说,阿桃目光充满向往。视线从银亮的枪头滑到红缨,接着是穆青枳结实有力的手,然后是她利落窄袖里肌肉匀称的手臂,连接着她健壮高挑的身体。
那张不施粉黛干净清秀的面孔,与她是那样的不同。
阿桃摸到了那团她向往的跃动的火,鲜红的,仿佛要灼烧她的瞳仁:“沧浪,濯我缨……”
穆青枳不明就里,见班贺不言语,便也不声不响任由她抚摸。
察觉自己失态,在班贺与穆青枳两人柔和注视下,阿桃双颊泛红,收回了手:“今日我太高兴了。见到了穆姑娘,唯有四字,相见恨晚。”
穆青枳一手握着长枪,一手去挽她的手,兴高采烈说道:“阿桃,和我去见干娘吧,我一定要让干娘也见一见你。她当年就想要个女儿,要是你出现在她面前,就没我什么事了!”
阿桃眼中露出些许为难,她的确想与穆青枳多相处,但……
班贺装作没有看出她的迟疑,附和道:“对,阿桃你在都城孤身一人,难得有个年纪相仿的同伴。既然你无事,大可以多出门和枳儿一同游玩。”
阿桃面上更纠结,班贺接着说道:“哦,忘了说,过几日,枳儿要相亲。枳儿打小生活在男人堆里,不懂打扮,我们这些粗糙汉子,更是什么都不懂。还好有你在,给枳儿打扮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还请你千万不要拒绝。”
猝不及防被爆出即将相亲的事,穆青枳一下整张脸都红了:“班先生!”
班贺象征性掩了掩唇:“抱歉,一心想着能有个人帮你,说走了嘴。枳儿,莫要怪罪呀。”
穆青枳脸红得快要冒烟了,声如蚊讷:“没事。”
阿桃总算不再纠结:“是呢,那可是婚姻大事。即便没有相中,也不能失了礼数,叫人看轻了去。穆姑娘,明日可有空闲?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去几家我常去的铺子。”
“有空的。”脸热消退了些,知道就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穆青枳恢复了正常语气,“那就麻烦阿桃你了。”
到了晚饭时候,被带去射了一天箭的孔泽佑带着满头大汗回来,见到家中两位姑娘都在,吭哧瘪肚立在那儿一句话说不出来。陆旋从从容容从他身后进来,笑着与阿桃和枳儿打了声招呼。
还是班贺出声,让泽佑先去擦洗换套衣裳,他才抖着腿从两个姑娘眼前狼狈逃走。
靠近陆旋,班贺压低了声音:“看样子,今日费了不少力气。”
陆旋以同样的声量回复:“你的任务,当然要尽心尽力。保证让他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孔泽佑哪里还顾得上说话?他饿坏了,一顿埋头苦吃,连在阿桃面前保持风度都忘了。
一同吃过饭,送走阿桃,穆青枳也要同陆旋一起回将军府去了。
“枳儿。”班贺忽然开口。
正要上马的穆青枳茫然回头,却见班贺抬手作揖,弯腰一礼。
“枳儿,先前我不顾你的感受,未经就允许说出那件事,十分失礼,请你原谅。”他再次正式向穆青枳道了歉。
穆青枳吓得往陆旋身后躲,不敢受他的礼:“这算什么大事!班先生快别这样,你也是为我寻一个帮手,况且那本就是事实,又不是乱说话。”
班贺轻摇头:“枳儿,明面上,是让阿桃帮你,实际上,我想请你多照顾阿桃。”
穆青枳不解:“照顾她?”
“阿桃吃了不少苦头,已没有亲人在世,来都城不久,亦没有知交好友。只有我们这几个故人。”班贺说道,“若是你能与她为友,我感激不尽。”
穆青枳茫然看着陆旋,见他满脸凝重,显然对班贺所说是认同的。就连同样不知具体生了什么的孔泽佑,都罕见的没有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