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里,我每天揣着一把折叠水果刀上学,小巧的体积便于携带、不易被现,锋利的刀刃能够令我自保,是一件衬手的工具。
据我观察,赵庆在傍晚的一段时间内喜欢去职工卫生间独自吸烟,而我终于找准了一个时机,在他独自一人时进入卫生间,锁上了房门。
赵庆看到了我,脸上先是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又露出一个洋洋自得的冷笑:“秦理,真是没想到啊,你好大的胆子。”
在他心中,我闯入这个房间,无异于老鼠踩到捕鼠器,正好给了他一个狠狠修理我的机会。
这些年,赵庆对别人呼来喝去惯了,鲜少亲自动手,论起一对一打架,我除了目前打不过秦志勇以外,还没见过谁是我的对手。
接下来生的一系列事情也印证了我的猜想——我出手更快,趁赵庆来不及防备,一把将其按倒在地。
“操!”赵庆骂了一句,嘴里的烟掉落在地上。
我一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捡起地上那支还没有熄灭的烟,将烟头直接按在了赵庆的手背。
皮肉一瞬间被烫伤,留下一道鲜红的烫痕,赵庆瞬间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出一声扭曲又难听的尖叫,“秦理,算你有种,你他妈死定了……”
“你好好看清楚,该死的是谁,”水果刀的刀刃对准了赵庆的颈动脉,我语气冷静,吐字清晰,“别再来找我麻烦。”
那天,赵庆被吓得小便失禁,经此一役,他的确消停了一阵子。再后来,他因聚众赌博被粟水中学开除,我有一段时间没再见过他,听说他去县城打工了。
而现在赵庆重新回到粟水镇,还得知我在这几个月内手指骨折、高考落榜、父亲离世,他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又恢复了从前那股嚣张的气焰,总想有事没事找点茬。
没想到今天刚好碰上这个杂种,真是冤家路窄。
赵庆的摩托车在我和方应琢面前停下,他没有跟我讲话,而是看向了我旁边的方应琢:“喂,听说你最近在秦理那儿住啊。”
赵庆能知道这个消息,我并不意外。
在粟水镇,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秘密。一点芝麻蒜皮大的小事,都能不出三天传遍整个镇子。也许只是余红菱的随口一提,又或许是诊所王大夫、胡雨霏、别的什么人,但这已经不重要,总之人人都知道最近镇上来了个长得白净的大学生,目前住在我家。
方应琢戒备地看了赵庆一眼,没说话。
鉴于方应琢在场,我不好对着赵庆直接作,本想拉着方应琢直接离开,不料赵庆却不依不饶,驱车再次停在方应琢面前,继续胡扯:“你知不知道,秦理那家商店风水不好,当年出过凶杀案,才被秦理他老汉儿低价盘下来的,你在那儿住,当心阴气太重。哦对了,秦理本身也克别人,他奶就被他克死了,他还亲手杀了他老汉儿,我劝你也留意一点。”
谣言,也就是没有事实根据的传闻,你甚至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传开的,然而经过一番添油加醋、以讹传讹之后,你就会得到一个跟事实南辕北辙的新故事。
商店以前出没出过人命我不知道,但秦志勇的死,的确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在我高考结束后,躲债跑路的秦志勇想要悄悄回到粟水,结果他乘坐的大巴车遇到山体滑坡,车子被山上的碎石砸中,一车人全部遇难。
这种事情在山区不少见,秦志勇一辈子作恶多端,终于等来了他的现世报。
只是死得太便宜他,车上的其他人又何其无辜。
我巴不得是赵庆说的那样——是我亲手杀了秦志勇。为此,我不是没有想过该怎么行动,既然他嗜酒,我就跟他喝酒、把他灌醉,再骗他我自己还有一笔钱,能还清他欠的一屁股债,只不过埋在悬崖旁的树下,再带他去挖,趁他醉醺醺神智不清的时候,我就把他推下去。届时,他粉身碎骨,死无对证,不会有任何人现。就算搭上我自己的一条命、我们双双坠崖,他秦志勇也别想有命活。
可惜没能亲自实施这个计划,也许这就是恶人自有天收。那些讨债的人得知了秦志勇的死讯,又见我前途被毁,就把秦志勇欠的债一笔勾销,没再来找我的麻烦。
可是那又如何呢。一切都回不去了。
“赵庆,当年没一刀把你捅死是我不对,”我沉声警告道,“照你说的,我背了这么多条命案,现在也无所谓再多一条。”
赵庆此番只想进行言语的挑衅,没打算动手,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骑着摩托扬长而去。
先后经历了知道方应琢是gay,梦见禽兽周敦行,胡雨霏登门拜访,现在又来一个碍眼至极的赵庆,我的心情烂到极点,脑子里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同时开口说话,乱糟糟,闹哄哄,吵得我的头快要炸开了。
别吵了,都去死吧!这样的想法占据了我的脑子,心脏也疯狂跳动起来,像脱轨的列车一样失控,过高的心率让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与此同时,我也像溺水的人一样呼吸不畅,过分杂乱无章的情绪急需找到一个出口,我再也忍不下去,用力地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剧烈地晃动了两下,险些晃出里边的垃圾,我用抖的手摸向衣服口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尝试着点了两次才点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完全把它当做一种情绪的镇定剂。我没去看旁边的方应琢,直接对他说:“你自己随便转转吧,我先走了。”
我快步离开,只想找个空无一人的地方自己静一静,可是没走出多久,我就听到后面有别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不紧不慢,持续地跟着我。
我回头一看,是方应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