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岩笑着道“这是惯例了,殿下排行第五,不止老娘娘、万岁爷爷,我们这些伺候的宫人也称呼殿下五哥,赵王、德王、庆王殿下排行第六、第七、第八,小名就是六哥、七哥、八哥。不过那都是殿下小时候的事了。”
赵王、德王、庆王是朱瑄的异母弟弟。朱瑄是头一个长大成人的皇子,和他年纪相仿的皇子6续夭折,唯有他被生母藏在幽室中才能侥幸存活,等郑贵妃察觉时,他已被册封为太子。
郑贵妃知道朱瑄恨他入骨,转而扶持其他皇子,结果一查之后现还有其他妃子秘密生下了一位皇子,另外还有两位妃子有孕在身,她立刻下令将已经出生的皇子抱回昭德宫养育,那位皇子就是赵王。德王、庆王则是年底出生的。
杜岩没有多说其他皇子的事,意有所指地道“如今宫中没人敢称呼太子五哥,只有殿下能这么叫呢。”
以前,五哥是朱瑄的小名,以后,五哥只是夫妻之间的亲密称呼。
金兰若有所思。
屋外窗下,满墙藤萝郁郁葱葱,院中一株参天古树,罩下一片浓阴。
朱瑄站在栏杆前,负手而立,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藤萝,望向雅室。
和尚站在他身边,低声道“殿弱,本不该奔波辛苦,我听人说殿下前些时又病了这可不好,您天生不足,幼时又伤了底子,若再不勤加保养,恐于寿数有碍。”
朱瑄淡淡地道“今天的病人不是我。”
和尚虽然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门儿清,立刻聪明地转了话题,“太子妃殿下亦有不足之症,想来是娘胎里带的毛病,不过应该于寿数无碍。”
朱瑄沉默了片刻,表情缓和了些,“那就好。”
虽然没看出金兰有什么毛病,但和尚常和权贵打交道,心眼灵活,为了安朱瑄的心,还是开了副温补的方子。
金兰来一趟药王庙,观摩了一场浴佛仪式,回去的时候,车厢里多了一大堆举世罕见的珍贵药材。
还多了一个“圆圆”的小名。
剪春心里骂骂咧咧,搂着金兰上上下下检查,听她说了和太子见面的事,变了脸色“小姐,您怎么能对太子说那样的话万一惹恼了太子爷,您可怎么办”
金兰一笑,把手塞进剪春掌中,“你摸摸。”
剪春摸到一手的汗水,手指再往袖子里一探,也湿乎乎的。
金兰撒娇道“我刚才差点吓死了。”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怕几层衣衫全部湿透,鬓也有湿意。
剪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拿帕子给金兰擦汗。
金兰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剪春身上,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
她知道祝氏本性不坏,绝不可能下手害她,她只要本本分分的就够了,熬到十五岁出阁嫁人,她就能摆脱祝氏。
不想斜地里杀出一个皇太子,一道赐婚旨意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她的未来在东宫。
金兰这些年就是靠着乖巧和本分熬过来的,她可以继续乖巧下去,她可以装糊涂,装懵懂,只要皇太子喜欢,她可以装一辈子。
可她不想啊
生而为人,她也曾是阿娘的掌上宝,眼中珠。阿娘早逝,她孤苦无依,更应该自尊自爱,不能等着其他人的施舍怜悯。
她有血有肉,有喜有怒,她不甘心一辈子装聋作哑
“皇太子在民间的名声很好,都说他温厚儒雅,所以我决定赌一把”金兰小声呢喃,“我现在已经是太子妃,虽然还没进宫,到底占了名分,就算太子动怒,也不会公然把我怎么样。”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天可怜见,她赌对了。
金兰几乎虚脱,但心里却并不觉得疲累,清澈的双眸里翻腾着异样的神采,一种压抑了许多年的情绪在她心底欢快狂躁地涌动着。
人总要活个畅快淋漓,方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贺家三代封官,嫡母、生母诰命加身,贺家的生养之恩,她算是还了。
从此以后,她只做她自己。
药王庙里,雅室。
朱瑄坐在榻前,低头轻抚金兰刚刚坐过的地方。
杜岩站在一边,满头黑线高雅的太子殿下居然做出这种傻里傻气的轻浮举动真是人不可貌相
太子妃看着怯懦,其实奔放大胆,离经叛道。
太子殿下看着清冷,其实呃是个痴情汉
“她喜欢松萝茶吗”朱瑄忽然问。
杜岩忙道“太子妃殿下很喜欢。小的按着千岁的吩咐,备了几罐新茶,虎丘、龙井、天池,都是南直隶新贡的,待会儿就能送到贺府。”
朱瑄一笑。
果然是她的口味。
杜岩偷偷观察朱瑄的表情,心中愈笃定太子喜欢太子妃喜欢到了痴的地步,自己只要讨好了太子妃,以后前途无量啊
正暗暗筹划,视线无意间扫过朱瑄的袖口,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