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自窗棂吹了进来,梁时立于窗前,站立半晌。
他从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绝对不会茫然处事,除却在那个人身上,他时常会控制不住的想去靠近之外,还从来没像今晨这般“胡闹”。
仅仅是为了那颗艳红的小红痣吧他如此想着,眉头蹙的更深。
那个人的最后一面,他都没有见着,听说她现在就躺在那冰冷的棺椁之中,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她最惧寒了,入秋之后就是披风不离身,到了冬日,走到哪里都会抱着一只罩着毛茸茸套子的汤婆子。
每次见着他,那冻的粉红的小脸总是凶巴巴的样子。
梁时不懂,她为何总是那般疏离他,他只是很喜欢她而已,想给她一个完成的一辈子,他已经尽力去谋划了,只差一点,他就能将她带出宫了。
可世事难料,那个家伙终究没有给他机会。
一旦思及此,梁时胸口一阵抽搐的撕扯之痛,他紧捏着手中佛珠,那股难以泄的愤恨又不可抑制的溢了出来。
他恨的人是自己,他过誓会一直护着她,可她那样毫无心机之人还是被人给害了
梁时深吸了一口气,对门外的两个心腹道“进来”
如风与如影原以为新夫人能解开梁时多年的心结。
今晨他二人还瞧见夫人给大人研磨了,夫人站在大人身边,看上去就是男才女貌,十分相配,可大人怎的又不悦了
如风,如影抱拳,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梁时这才将佛珠递给了出来,“去查查这串佛珠是否有异样。”
既然是梁时交代的任务,如风与如影没有多问,直接就去办了。
金丝楠佛珠是萧湛赠给夫人的,难道萧王爷想害夫人
次日,萧王府就派了嬷嬷过来,说是来请梁夫人去一趟王府,主要目的自然是给萧湛治头疾与失眠的毛病。
萧湛位高权重,但这些年过得很不轻松,坊间传言,摄政王很少能睡上一个安稳觉,故此他的眉间一直是紧蹙着的,宛若有蕴着化不开愁绪。
萧湛的头疾由来已久,楚翘上辈子没有入宫之前就听过了。
楚翘进入萧王府时,这次的待遇与上回截然不同,虽然她之前也是梁夫人,可如今的地位自然是不一样了。
萧湛的心思是常人难以揣度的,其实楚翘根本不会治病,她只是知道如何能让人安睡,又如何能减轻病痛。
想来,萧湛也知道这个事实,可他还是堂而皇之的将她给“请”过来了。
楚翘想不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猜测,萧湛最大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羞辱梁时。
这事若是传出去,外人不会谴责萧湛过分,反而会说梁时无用,竟然让自己的妻子去给一个外男治病
这厢,楚翘怀揣各种心思,在一片茫然中见到了萧湛。
他依旧是如常的一身玄色锦袍,墨玉冠端坐在堂屋上,正品着一杯清茶,王府的下人俱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个个低垂眼眸,无声无息,宛若不存在一般。
见楚翘有些拘束,萧湛微微一笑,“梁夫人请坐,你在本王这里,无需客气。”
这叫什么话他上次那眼神好像还对她不屑一顾,甚至打算威逼利诱呢。
况且,萧湛还曾亲口说过,让楚翘嫁给他。如此,楚翘如何能不尴尬
她笑了笑,命身后的阿福将香包,香料,还有一只三角镂空兽炉取了过来,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福,才道“王爷,您的旧疾还需好生调理,光是靠着香料远是不够的,王爷还是放宽了心,少些思量为好。”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传言萧湛可能受过巨大的情伤,他又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情深”与“慧极”,这二者,他肯定都占齐了。
萧湛脸上的淡笑凝住了,这世上还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已经站在高位太久了,权势与威望带来的只有旁人规规矩矩的服从,从未有人提及过半句温言热语。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关切的。
强者总是孤独的,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萧湛很快收敛神色,那股疑惑仍旧在心头萦绕,没记错的话,颜如玉被抬入梁府的当晚就自尽过一次,但次日醒来后,她仿佛突然想通了,再也没有寻过死
萧湛的视线一直萦绕在楚翘身上,他这人深沉,但并不沉闷,突然没来由的道了一句,“梁夫人祖家在通州,可喜欢看话本”
这几年通州出了一个民间艺人,专会写一些家长里短,男欢女爱的话本,楚翘当皇太后那些年,时常会让宫人出去购置一些回来。
楚翘虽然没心没肺,但她从不愚钝,萧湛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翘并不排除是萧湛害了她,她知道朝中权臣皆有杀她的可能,毕竟她是站在炎帝这边的,那时候正想着法子帮着炎帝夺回玉玺。
所以,摄政王一党很有可能弄死她。
楚翘莞尔一笑,“家中是做香起家的,妾身自幼跟着母亲学制香,还不曾看过话本,怎么王爷感兴趣”
萧湛似笑非笑,不再提及话本一事,他将话题拉到了他的旧疾上,“以梁夫人之见,本王是优思过度所致的头疾和何种优思”
她又不是萧湛肚里的蛔虫,她哪里会晓得
不对啊,萧湛不是一个随意扯话的人,他今日与她说了这些,究竟想干什么
楚翘依旧装傻,“妾身也不敢笃定,王爷少些操劳,心中无念,加之服用汤药,时日一长,头疾定能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