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燈齊齊懸掛在宴席的場地兩邊,紅紅火火,像禱告在天邊的經幡。
管嘉明沖場地吹了聲口哨,音樂響起,喇叭二胡,甚至還有琵琶,點炮般奏動,一時間,場地內外高朋滿座,鼓樂喧天。
齊尋感覺這場婚宴像燒開了的熱水,角落裡都是歡聲笑語。
他帶著相機前去捕捉郎娘的入場。
娘頭蓋娟秀,郎手扶長袖,兩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齊尋在噼里啪啦的掌聲中按下快門。
他動作迅,一刻也不怠慢,管嘉明則跟在他身後,幫他留意來往的賓客,以免磕碰。
入場、叩拜、致辭,一整套開場下來,齊尋的相機就沒停過,他手掌微酸,幾個角度來回輪轉。
幸好在賓客落座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沒人留意他的舉動,只有管嘉明在他身後幫襯。他問齊尋:「你覺得不覺得這個畫面有點眼熟?」
齊尋低頭看原片,不作答。
他其實早就想到幾日前的那次「意外」,記憶宛若潮汐,一層一層地拍打著他故作堅持的沉默。
見齊尋毫無反應,管嘉明也不自討沒,他的想像早就繞著鯉魚燈飄走了。
正經婚宴的流程不比做戲給遊客看的婚禮,台下的幾個大圓桌擺滿了寬敞的村口,氣派又莊重。
到了飯點,烏米糍粑、牛羊豬肉全部上齊,飯菜十里飄香,炊煙裊裊,齊尋將這一幕拍進相機,十分滿意地保存下來。
後面的幾個流程,齊尋都盡職盡責地完成,他列好的大綱和構圖一個沒浪費。
管嘉明觀察著他的神色,問:「齊老師,你很喜歡拍照?」
齊尋點頭。
相比較拍視頻,齊尋的確更喜歡拍照,影像記錄的區別看似不大,實則各有風韻。
照片雖然只能記錄某個瞬間,但能留給人無限遐想,齊尋喜歡的正是這種留白般的想像,給了他天馬行空的創作空間。他一直覺得,哪怕照片是糊的、構圖不嚴謹的,都會有其魅力。
「以後想往這方面發展?」
「可能吧。」
「加油齊老師,我看好你。」
他簡單又鼓舞地說著,莫名把齊尋逗樂了,齊尋沒把笑意展露在臉上,心裡忽然開出一朵花。
齊尋說:「借你吉言。」
他們一直跟到六點,婚宴快要到了最後一個環節。
這個環節是娘規劃的,也是原本沒有的。
她與郎相識在小厝村唯一的橋上,那天大雨傾盆,她在橋頭碰到了郎,郎撐著一把傘送她走過橫橋。
她這樣跟齊尋介紹:「當時他一過來,我就知道我離不開他了。」
見齊尋面露難色,娘笑著說:「你年紀還小可能還不懂那種感覺。等到你遇到喜歡的人,可能就知道了。」
齊尋沒法解讀娘的話,但他還是授意接下這一場面,可一直都沒有想好怎麼拍。